时下风气如此,通奸这样的罪名是要被拉出去批斗,挂破鞋的,游街的时候还会被砸石子儿,有些人当场就被砸死了。
他们不要脸在先,就别怪王水桃把事做绝。
其实王大铜作为一个有妇之夫和寡妇冯水云搅和在一起的那天就满头是小辫子了,谁都看不起他们。
所以他们俩连带着那三个孩子对着村里其他人都是笑脸相迎,能让则让。
这里的人大多姓王,讲究一个五百年前是一家,自家没损失,村人睁只眼闭只眼的过日子,也不愿为难他们。
就是家里人才被这群不要脸的拿捏住而已,现在换了王水桃来到这里,决不允许这种被持续吸血的情况继续存在。
冯水云抿抿唇,也不敢继续激怒她了。只是仍不甘心,试图说服她:“那你和你哥的成分也不好了,到底王大哥是你的爹啊。”
王大铜一听有道理,缩着的脑袋立刻抬起来了,佝偻下去的背脊也挺直了。
王水桃惊奇于寡妇居然觉得她会在乎这个,冷哼道:“这可是一份工作!工作没了就别怪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果工作不值得抢,那他们这样来闹是为了什么呢,要知道,寡妇这可是第一次登门。
平时虽然唆使着王大铜拼命从家里搜刮好处,可她是不和王水桃和哥碰面的,远远看见也是立刻绕道。
她接着强调:“我要是没了工作,大家都别想好过,我和大哥是受害者,总是被同情得多,你呢,你的孩子呢?”
王大铜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说话的,这是你姨!”
他很久不回来,即使刚被打了一通,乖巧女儿的印象还残留着,一看自己被冒犯了,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丢了大人。
一激动又想站起来居高临下威吓王水桃,不想小腿肚剐蹭到板凳上,痛得一阵腿软又坐下了。
屁都没放出来一个。
王水桃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随便什么,瞄准他的眼睛就砸过去,被寡妇帮着挡住了。
刚才打了太久,大家都失去了力气,没有人指责时刻准备用暴力降服一切的王水桃,也不再有人说话。
见久久僵持不下,寡妇还是带着孩子们和王大铜先走了。
从坐下就一直在沉默的钱丽菊又活了过来,嘀嘀咕咕抱怨女儿不该那样对爹,儿子不该拦着她。
王水桃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震得屋子都抖了三抖,空气中又飘起灰尘。
她不顾发麻的掌心,怒喝:“你说的什么!”
钱丽菊想起刚才孩子他爹那皮开肉绽的小腿,心肝一颤,闭嘴了。
女儿比她想象得要狠心,现在她才知道平时女儿和她互殴都手下留情了。
王进步走到厨房给妹妹打了一瓢凉水让她把手放进去,眼睛里还存着一包泪,走进屋子里和媳妇相互依偎了。
每次爹娘吵架他都要这样很久,可能是小的时候他一这样撒娇爹娘就和好如初,他们家也又是幸福的一家。
可惜,他这款胶水已经过期太久了。
王水桃把木瓢子放回水缸,掀开锅盖,里头温着玉米面和高粱面两掺的窝头,窝头里塞了一点只放盐巴的野菜,很涩口,只是这个时节青黄不接,没有办法。
应该是大哥给她留的。
现在的面都磨得不精细,高粱壳子和玉米棒子也舍不得扔,会一起磨进去,这种面做成的窝头要咀嚼很久才能尝出淀粉水解的甜味,这是她来以后第一次尝到。
之前没有这么多闲工夫,吃饭堪称狼吞虎咽。
家里的房子是王大铜因为和寡妇冯水云勾搭上之后,被爷爷奶奶发现也不肯分开。
被分家赶出来之后建的,不大,大哥嫂子住一间,钱丽菊和女儿住一间。
吃完窝头,王水桃也不肯进去,在饭桌上捯饬了很久,又叫大哥出来。
娘也跟着探头,狐疑问道:“这么晚了,还干什么?”
王水桃拿着一个篮子往里面装鸡蛋,随口回答:“今天是大队长给我开的单子让我去县城,我拿几个鸡蛋给他家,明天要搬家没空。”
钱丽菊有些嫌弃大队长干活儿太勤快,平常春耕定日子和村里几个老人商量来商量去的,没个完。
这会儿王家找到工作这么大的事情,看见一个女孩子家家去说居然立马就给开条子了,也不说到家来问她一声。大队长要是慢那么一刻,今天何必闹成这样。
当时她们本来还想去追,全靠哥肉身挡在门前就是不肯让开,闹了老半天看来不及了才停歇下来。
此时就瘪瘪嘴,什么都不想说。只觉得女儿没长大,不懂事。
这家里全靠她辛辛苦苦拉拢丈夫才没人欺负,不然寡妇勾搭丈夫做什么,还不是家里得有个男人。
小的时候靠着爹娘,长大有本事了就这么不孝顺。
明天还得去和大铜说说,这孩子可不能这么对爹娘,不孝顺可是要遭天谴的。
寡妇养着的三个小畜生大了以后是肯定不会养着大铜的,只要她教导好儿女,丈夫最终还是要回家的,不然他老了可怎么办呢。
钱丽菊在脑中颠三倒四地想,只是也不敢和女儿长篇大论。
只等着女儿去县城上班,准备和儿子好好叨咕叨咕。
她安慰自己,女儿不听话就算了吧,还是儿子重要,儿子还是很孝顺的,更何况乡下头本来就是儿子负责养老。
而且他以后还会有工作,是有本事养爹娘的。
王水桃招呼:“哥,天太黑了,你陪着我去大队长家。”
娘没拦着,这种人情是要走的,天也的确太黑了,女儿一个人确实太危险。
走到大队长家,也是泥巴房,没分家,小小的房子一间间挤在一起。
敲敲门,大队长套了裤子,披着一件补丁摞补丁的外套出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