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内喊声震天,杜老帽光着身子躺在一片木板床上睡得正香。
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去听人墙根,就是翻人墙头,今日早间出了那档子事,吓得都不敢出门,早早就歇下了。
“嗡嗡嗡......”夏日蚊虫多,总爬在他身上吸血,他被吵烦了,扇过去一巴掌,一时没了动静,脸上却多了件东西,有点凉,还有点痛。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却发现眼上悬着一把刀,他吓得一激灵,大口一张便要叫,惊呼声还未泄出,刀就顺势塞进口中,硌过黄牙,一刀割下了那乱动的舌头!
“呜呜呜......”杜老帽捂着嘴痛得在床上翻腾,鲜血从指缝里溢出来,淌了一身。
沐玉丢下匕首,从腰间抽出一条麻绳,将人五花大绑固定在床上。
“呜呜呜......”杜老帽如砧板上的鱼不停地扑腾,眼里满是恐惧。
笙禾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抬手扯下脸上的面罩,在他身前一步之处停下,“你可还记得我?”
“呜呜呜......”杜老帽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惊恐万分,仰着头不停后退,却纹丝不动地被禁锢在床上。
“我要你偿命!”笙禾突然抬手,一刀扎进他的下腹,干脆利落。
“啊呜——”杜老帽嘶声痛嚎,全身颤抖,整个床板都在“哐哐”作响!
“杀了你,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笙禾见了血,似杀疯了一般,不断出刀收刀,滚烫的鲜血溅了一脸也不见停下。
眼见着床上的杜老帽已经成了一滩烂泥,沐玉想要出声阻止,却被沐桃拦了下来。
“让她发泄吧。”
沐玉愣住了手,是啊,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叫她如何能停下......
济世堂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噼啪作响,“当啷”一声,济世堂门前的牌匾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药童听见动静出门查看,瞧着地上碎裂的牌匾纳了闷,“今夜光见下雨,也不见打雷呀,这匾好好的,怎么就掉下来了?”
他挠着脑袋往回走,颈上便挨了一记闷棍,一头倒了下去。
雨声太大,南阳济在床上翻来覆去,迟迟睡不着,他下了床,正要点上一支安神香,却见门口闪过一道黑影。
“谁?”
他微微一惊,朝门口走去,刚想将门打开,身后突然掀起一阵风,吹得他头皮发麻。
他猛然回头,大喝一声,“谁?”
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他急促的呼吸声,他松了口气,转过头,竟迎面撞上一张脸!
“啊——”南阳济被吓得双目瞪圆,倒吸一口凉气,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你...你不是死了吗?”
笙长琴“咯咯”一笑,慢慢朝人凑近,“你为什么不救我?”
“为什么不救我!”
几声质问,南阳济吓得连滚带爬跑去了门口,却被人一把拽住脚踝,重新拖了回去。
“别杀我,我错了,我错了!”他惊恐万分,不停求饶,忽然双目圆睁,捂着胸口大喘粗气。
“哈!啊哈!......”他双目充血,脸色涨红如紫绀,颤着手从怀里掏出一瓷瓶,一个没拿稳,瓷瓶掉在了地上,一路滚至笙长琴的脚边。
南阳济患心疾已有多年,药从不离身,那可是他的救命药!
“我...的药,药,求求你给我......”他看向她,眼里满是乞求,今时今日,他曾经犯下的恶果,终究还是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笙长琴轻轻将瓷瓶踢开,瓷瓶就离他一寸之遥,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直至生命耗尽,无力地闭上眼......
沐玉从暗处走出来,俯下身探了探南阳济的鼻息,冷冷道:“人死了。”
笙长琴抬手抚上脸侧,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底下的真容,“娘,你可以安息了......”
沐玉起身望着窗外的雨,声音伴着雨声而来,清脆有力,“阿禾,跟我们走吧,就当今日是场梦,梦醒了,好好活下去……”
下了一整夜的豪雨终于停了,鸡鸣破晓,城北的天突然火红一片,惊动了城中的百姓。
百姓们火急火燎,奔走相告,“走水啦,走水啦!县衙走水啦,快来人救火呀!”
“快救火!”
......
笙禾背着包袱站在城外,看着升起滚滚浓烟的的慈悲城,扯出一抹讽刺的笑。
“阿禾,走啦!”沐玉在前头朝她招了招手,晨阳恰好升起,一行四人身披日晖,脸上的笑光彩夺目。
她抹干净眼角的泪,抱着怀里的骨灰盒追了上去,“娘,我们走吧......”
——
慈悲城内混乱不堪,不少从外地来治病的人趁乱离开了城。
“这慈悲城不能再待了,若是被人晓得这疫疠是我们带来的,那城里的百姓不得扒了我们的皮!”男人唏嘘摇头,想起这几日经历的事就后怕。
妇人叹了声气,“唉,可怜了那两名女医了......”
男人冷斥一声,“可怜什么可怜,你没听城中人说吗?她们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这就是报应!”
妇人皱着眉想要回嘴,却被男人瞪了回来。
两人行过大道,一路行至梧村,还没进村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车轱辘声。
“李志!”
男人听见有人唤自己,连忙回过头,定睛一看,只见驴车上坐着的竟是自己的二叔。
驴车行至村口,还不等人下车,李志便焦急追问:“二叔,您不是在麓镇吗,怎么来我这了?”
李达晃晃悠悠下车,咳嗽声不断,面容憔悴得不成人样,“咳咳咳...大志啊,自你那日探亲走后,麓镇就爆发了疫疠,整个镇子都被封了,大夫治不好病,咳咳咳...每天都有人死,我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才带着你二婶逃了出来!你可得救救我们呀!”
李志吓得连连后退,“疫...疫疠!”
不对呀,这疫疠不是从梧村传出去的吗?照二叔的话来算,麓镇发生疫疠显然在梧村之前呐,二者时间对不上啊!
难懂这疫疠并非来自梧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