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身在局中,没有办法自己闯出一条生路,只能选择站边。你觉得这些疑惑,谁能够给你解答——是仙门,还是朔风门?”
实际上,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摇摆不定。
“那你为什么要问我意见?”那天的乔相宜回答,“难道,你不是想与我站在一边吗?”
乔相宜近乎直白又笃定的回答,让他根本来不及摇摆不定。
“不用选了,知晓我秘密的人只能跟我在同一条船上,否则……就会跟他一个下场。”
……
路千河的眼中看不出情绪,他淡淡道:“那个人……不过是看出我的身份之后说了几句让我恼火的话,便让我动了杀心。及时反应过来后,我便打消了这种念头。我想,这么容易让我动怒的地方,恐怕不值得去。”
项真道:“那你……就没想过要复仇吗?”
“复仇?要向谁复仇?”路千河抬首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清楚。我从小被教育的版本是——我们千鸟族夺走了别人的力量,所以遭了报应、需要赎罪。后来我在西境遇见了很多人,我试图追问他们的看法,他们亦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既然这是没有争议的事实,也就不存在什么复仇。我唯一能为族人做的事,就是找到‘生魂铃’,让他们的灵魂早日安息。”
“哦……”项真来了兴致,“原来你来元京是为了这个。可我听说它不在中原啊,怎么,朔风门手里没有吗?”
路千河摇了摇头。
“那我换个说法。”项真道,“我可以理解为……你觉得仙门有?”
路千河顿了顿,望向项真。
此时,元京上空,一只不懂事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闯入了西市的廊桥——误打误撞钻入了挂在栏杆处“画”中。
鸟儿一“入画”,便融成了水墨。墨色与晨曦的露水落下,划破了断桥的水雾,惊扰了此刻正在谈话的项真。
项真不动声色地望见了那只消散的羽毛,再转身面向路千河时,眉眼飞扬了起来:“好了,你的‘礼物’我们收到了。这说明……你方才并没有骗我。”
她继续道:“既然你是个聪明人,又于我有恩,那我也说说我的看法吧。此次朔风门在元京的突袭行动,对仙门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部分你也看到了,我们的确有所准备,但意料之外的是,朔风门的‘影’级战力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为此,我迫切地意识到,仙门不能再像过去一样依赖旧有的经验,而是需要一场自上而下的盛大改革。”
路千河垂下眼眸:“前辈,这些话……不适合在我面前说吧。”
项真摇了摇头:“不,我就是对你说的。你让我欠下了‘人情’,又通过行动让我打消了对你的顾虑,我没有理由还继续摆谱。经过方才与你的谈话,我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如果你是一个在仙门长大的弟子,应该或多或少听过我的名声——越凶险的想法越是有实现的价值——换句话说,我很欣赏你。如果朔风门想要千鸟人的力量,那么仙门也一样。即使你真如自己口中所说是个没有‘价值’的千鸟人,我也已然看见了你的价值。但你没有选择跟他们站在一起,就证明……我们还有‘合作’的潜质。”
“合作?前辈,你认为这是合作?”路千河失笑道,“我听说仙门等级森严,恐怕不会给我留有‘合作’的余地吧。”
经过灵轩内的风波后,路千河亦察觉到:如今的仙门,似乎对四方之神的“指引”产生了动摇。这等同于,原本他寄希望的、唯一能够找到“生魂铃”的线索也即将断掉。虽然他选择了站边,但并不想与这样的仙门达成更深度的合作,只是希望通过谈判换取有价值的情报。
“仙门不会,但我想试试。”项真当然明白路千河的顾虑,“我并不觉得你要的东西只有一条途径可以得到。就像我也并不觉得如今的仙门只剩下一条路可走——现在,我代表飞星剑派向你正式发出邀请,你愿意考虑一下吗?”
路千河沉默了。半晌,他才道:“只是……因为这样吗?”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在他的印象里,拥有更强烈等级观念的大周人可没有那么热情好客。
项真笑了:“看来,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你——那这样呢?”她看似不经意的捋起常年握剑的那只手的袖口,长袖拂过后,雪白的手腕上露出了一道异域的陌生图纹。
“你不是周人……你是黎渊人?”路千河有些吃惊,“不对,这既不是月凉的标志,也不是黎渊。这是……”
项真打断道:“为什么一定要是大周、月凉、或是黎渊?这世上有许多被遗忘的人,难道他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吗?”
闻言,路千河忽然觉得眼前这张明艳夺目的脸,逐渐演变成一个个久远的、熟悉的人。他想起了七叔,想起了憨厚直爽的林子,想起了时常照顾他、却未来得及饮下遗恨的骨头……
不对,这些画面,他明明已经选择刻意遗忘了才是。
项真:“你也好、我也好,我与你有着相似的过往,我们都觉得没有谁注定应该成为‘代价’,或者说……都在求一个历史的真相。在默默承受不公的命运前,有人曾帮过我一把,所以我觉得——你也需要他人的帮助。”
这一次,路千河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