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裘钟扔下窗台的时候,何处枝听到他这么说。
也许是裘钟将布条撕得足够细,何处枝觉得自己的腰不是被布条拴着,而是被铁丝箍着。
她的身体快要被切成两段。
何处枝奋力举起一只手,抓着悬挂着的布条向上拉,极力减少自己腰上的疼痛。
“别碰!松手!”
何处枝听见上方撕开嗓子吼,可是她睁眼细看时,却只看到那一方窗台上,橘红色的火焰在叫嚣。
她看不见裘钟的身影。
“裘钟……”
何处枝猛然想起,她是要救他的啊,怎么反而将他落在火海里了。
“不行,不行……”
何处枝两手扯住腰上的布条,试图顺着下垂下来的布条爬上去,将裘钟带下来。
“别碰!”
六楼窗口的火舌,等待这新的食物等了好久了。
它长舌一卷,将半截布条收入口中。
这一瞬间,何处枝的腰上钢丝一般的窒息感终于消失了,迎接她的,是毫无拘束的自由落体。
“不!”
何处枝脑浆爆裂,躺在湿漉漉、黏糊糊的血浆里。
她远远地望见卧室窗台,火焰吞下那个绝望的身影,终于喷涌而出。
“哈呼呼……”
何处枝终于从座椅上醒来,她摸着剧院椅子的麻绒质感,终于心安。
“你为什么要安排这样的剧情?”
何处枝气极,她猛地站起来找万池白质问。
可腰间却一紧,绑在她身上的布条仿佛还没有解开。
“安静!”
剧场舞台中央传来肃静声。
“嘘小点声……”
身旁那人抓着她的手小声提醒,是申有时的声音。
何处枝全身汗毛立气,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那里紧紧勒着的,不是裘钟为了救她而绑上的布条,而是她噩梦初始时,桎梏着自己安全带。
她扭头看向身侧,申有时如同昨日一样坐在他身侧,而不远处的舞台中央,那个戴着鸭舌帽的保安头头周身冒着冷气。
她再一次回到了噩梦之源。
“杀了我吧!”
何处枝挣扎着喊道,她知道这是唯一一个可以逃出这永无止境的空白剧场的办法。
“你干什么呢!”申有时拽下她的胳膊,压低了嗓门吼她。
“说你呢!那个拿着电击棍的死胖子!你来啊!朝这儿电!”
何处枝在座椅上扭动,费力挤出肚子,向着不远处的保安挑衅。
“不老实是吧!行啊!满足你!”
那保安将铺着地毯的地板踩得咚咚响,手里的棍子随着脚步前后摆动。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近了,何处枝眼睛丈量着电击棍和自己的距离,马上,就可以逃出这个没完没了的空白剧场了。
“大哥!大哥!您消消气……”
何处枝听见耳旁申有时做着无谓的求饶。
“呼……呼……”
何处枝听见电击棍在空气中滑过时带起的气声。
“小丫头片子!皮痒了啊……”
何处枝看见骂骂咧咧的胖保安绕过对面空荡荡的座椅,终于朝她走来。
一下就好,就疼一下,我就可以真正的醒过来了。何处枝闭上眼睛,开始倒数。
“五、四……”
“三、二、一……”
“醒过来!”
何处枝许愿一般睁眼,却看到了那张放大了的、雕塑一般的脸,近在咫尺,与她呼吸相闻。
那张痛苦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