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陈含艺接下来咬牙切齿的一番话,如寒冬里的冰水,浇得她心透凉,差点没了生机。
陈含艺抬起头,眼露凶光:“我特别后悔没找巫师要符,那种能让人死后灰飞烟灭的符。”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说的大抵便是如此。
岑雪站起身,迫切想远离这人间地狱。若是有的选,她希望自己是旁观者,亲眼见证陈含艺死于女鬼之手。
“是圣女……是圣女……是圣女。”母亲不知是想到什么,突然出声吸引住岑雪。只见她脸上血色全无,支吾好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是圣女杀死老陈。”
这话相当令人震惊,惊得陈含艺和二号纷纷睁大眼,差点忘记呼吸。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询问的。
“何出此言?”
“妈,为什么这么说?”
女人花费了许多时间才勉强从恐惧中走出,缓缓说道:“前些年,就是杨家那对聋哑夫妇病死的那一年,那年十月初九,我和老陈照惯例去圣山献供品上香感恩圣女庇护,恰巧杨家大丫头也在那,摆了几碗白米饭和咸菜,跪在供桌前咿咿呀呀叫个不停。老陈当时也不知是搭错哪根神经,一句话也没说就把那米饭咸菜扫到地上,还将杨家大丫头像撵狗一样撵离圣山,怎么拦也拦不住。”
“白米饭和咸菜虽然寒碜了点,却也是杨家大丫头献给圣女的东西,老陈那一扫,是对圣女不敬。”女人挺直腰板,正色道,“对圣女不敬者,必受到惩罚。”
“都多少年了,圣女没那闲工夫去惦记这点破事好几年吧。”二号摆摆手,对女人笑道,“你这往圣女身上泼脏水,也算是大不敬吧,你说,你会死吗?”
这话威力相当大,吓得女人急忙闭眼,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圣女大人,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同小民计较。圣女大人,小民并非有意对您不敬,还请您见谅。”
此番话话音刚落,女人将陈含艺藏在被褥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正是那块玉。她朝岑雪和二号招手:“你们过来。”
两人虽有疑惑,却也靠过去,俯身细细瞧着女人掌心的玉。
女人指着玉上的一道雕纹:“你们看,这里是不是刻有乙巳甲申辛酉庚寅八字?”
经女人这一说,岑雪和二号还真从那细如头发丝的雕纹里隐约瞧见八个字。
“这是小含的生辰八字。”女人回忆说,“前些年老陈给我看这玉时,说过这玉认主,刻有谁的八字,谁便是玉的主人。当时,这里刻的正是老陈的八字。”
“这么邪乎?”二号问,“这玉是从哪来的?和圣女又有何关系?”
“这玉是老陈祖上传下来的。”女人招呼两人凑近些,压低声音,似乎生怕有第五个人听去,“听闻老陈祖上有人有恩于圣女,圣女为表感激,赠送一块能庇佑人的玉。这玉相当神奇,第一任主人死后,上面的八字会自动改变,随机选取上任主人后代中的一人为新任主人。说是随机,其实大多时候选的都是吃苦最多的那个,老陈便是当时几个兄弟姐妹里,吃苦最多的那个。”
“按你这个说法,镇长已经死了,现在这玉上的八字变为陈含艺的,似乎没有问题吧?”镇长就一个孩子,玉根本没得选。岑雪有些怀疑女人是不是突然丧偶悲伤过度,以至于神志不清,疑神疑鬼。
“我原本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想着可能是老陈突然父爱大发,这才把玉提前给小含,自己去送死了。”女人声音压得更低了,“但是我突然想起,我们其实是有两个孩子的,小的那个因为过于淘气总是惹老陈生气,五岁的时候被老陈送给一对不能生育的远房亲戚,如今也有十多年了。我寻思着,那孩子怎么也算是老陈的后代吧,那玉保不准就选那孩子当主人。老陈怎么能确定他死后,这玉就一定会选小含?那远方亲戚家中条件可比不上我们家一星半点,论吃苦,小含定是不如那孩子的。”
“你别多想,什么选吃最多苦的那个都是巧合。玉选谁是概率问题,镇长兴许是想用性命赌一把。”岑雪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生出一个十分合理的想法——昨夜镇长见到了圣女,圣女以将玉上八字改为陈含艺的八字为条件,要求镇长去死。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大概正如女人所说的,圣女对于多年前镇长的不敬行为耿耿于怀。毕竟,这圣女都可以因为一己之私,诅咒小镇,还有什么离谱事干不出来?
女人还想挣扎一番,说服岑雪和二号,就是圣女杀死自家丈夫:“可是……”
“别可是了。”岑雪打断女人的话,对二号说,“你先出去等我一下,我有话想单独和她们母女俩说。”
“……行吧。”二号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是波涛汹涌,一步三回头出了房间,关上门,而后左耳贴在门上,仔细听里头的说话声。
“夫人,你可知杨家夫妇及其女儿葬在何处?”
“好像是在张长官家背靠的那座山的左侧那座山里,具体的我记不清,你可以问问她家邻居,杨家夫妇当时就是邻居帮忙下葬的。”
“杨星依家在哪?”
“就在陈湉家附近。”女人问,“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不会要去挖坟吧?虽说杨星依可恶,但也不至于掘她坟墓……”
“谢谢。”面对跟唐僧不分伯仲的女人,岑雪逃也似地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