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1年,夏。
阿不思·邓布利多站在窗边。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蓄满他的花白而蓬松的胡须。
正值暑假,绝大部分学生已经返校回家,黑湖边的草地上空无一人。微风拂过,湖面与浅草一同泛起涟漪,绵延的绿色波光令人目眩神迷。
似乎要下雨了,远处的山峦上方已经聚拢了层层乌云,正向城堡这边一点点压盖过来。
他的身后,一封信静静摊开在宽大的木雕书桌上。粗糙的信封与信纸,却有着花纹精致的蜡封。那蜡封并没有被拆信者破成两截,而是完好地与封口的外层粘连在一起,依稀可见双“G”形图样。
信纸的一大半被信封挡住了,余下可见的部分满是随性不羁的笔迹,每段话都以一个夸张加大的花体首字母作为开头:
“......我相信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题,我亲爱的老朋友。
或许你正在寻找一个好助手——就像当年的纽特——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对这个总是带着动物体味的呆头男孩有什么好感。但我必须承认,你总能辨别出那些拥有独特价值的人,并能够用俘获人心的本领将他们为你所用。
这次是谁呢,阿不思?这次你又要借助谁来打败这位神出鬼没的——他们怎么叫他——黑魔王?原谅我写下这几个字时的潦草字体——我差点笑得握不住笔。请不要告诉我你打算亲自对付他,这会让我感到羞辱。
......我看到了一些事情,阿不思,我的右眼很久没有这样了。记得我们那年夏天的猜想吗?它似乎出现了——被梅林隐藏的圣器。就在不列颠岛。我能感受到,强烈地。
与这相比,调皮的汤姆似乎不值一提,但他很有可能也在寻找我们一直以来试图找到的东西——这或许会将事情变得更复杂。
我有时也会好奇——你将用怎样的方式对付他呢?After all, he is not like the silly old me, craving for your affection like a lapdog.”
乌云已经占据了黑湖上方,阳光收敛了起来。邓布利多专注地望着黑湖边的那片草地,纹丝不动。
I never considered you my lapdog, old friend. If anything, I often thought myself as yours for those few months.
Those few months.
邓布利多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刚才的一瞬间,他似乎在远处那片草地上看到了一个身形颀长的金发男孩,正大笑着挥舞手中的魔杖——乌云被迫散成两半,阳光挤挤挨挨地从裂缝中倾泻而下。
“看啊!阿不思!”那男孩回头冲他大喊,“我说过今天不会下雨!你再不出来我可真的要让阿不福思的山羊们尝尝被雨浇透的滋味了!”
16岁的盖勒特·格林德沃闭上眼睛,像交响乐指挥家一般缓缓舞动着魔杖。伴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乌云全部散开;湖水冲天而起,夹杂着阳光幻化成万千水珠;整个山谷笼罩在迷离动人的水雾光晕中。
而那个男孩,就在这幻境般的太阳雨中,轻轻转身,冲他露出放肆的笑容。
金色的发丝闪烁着夺目的光芒,让其余的一切黯然失色。
年迈的校长注视着太阳渐渐隐于乌云之后,直到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殆尽。英国的夏日总是与绵绵阴雨相伴。
戈德里克山谷或许是个例外。
阿不思·邓布利多的一生中经历过数不清的夏季,却只有过一个盛夏。
关于那个盛夏的记忆伴随着蔓延山岗的馥郁果香、绿油油的草坡上山羊群的哄叫声、小小教堂的彩绘玻璃折射出的夺目光泽、夜晚湖面上笼罩的奶油月色、宛若深蓝色天鹅绒长袍上的金丝刺绣的闪亮星群......还有每天下午三点准时响起的清脆门铃声。
“阿不思呀,他那时候可是一天都离不开我的坩埚蛋糕。”巴希达·巴沙特总会这样跟别人讲起。
这一点毋庸置疑,因为阿不思·邓布利多每一次从她的侄子那里接过他送来的点心时,脸上总是带着掩盖不住的笑容。
于是在邓布利多所度过的漫长岁月中,关于那位有着分明棱角和标志性黑色领巾的年轻友人的回忆总是混杂着挥之不去的香甜气味:有时是坩埚蛋糕,有时是覆盆子果酱馅饼,也可能是太妃手指饼干或者新酿的蜂蜜酒。
他们的午后总是伴随着激烈酣畅的讨论、一摞摞写满雄心妙想的羊皮纸以及一根又一根被累到罢工的速记羽毛笔。
“哦,阿尔,阿尔。”
盖勒特会这样唤他,嘴角的弧度介于玩味与轻佻之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哦,阿尔,阿尔。”
这是对他的最佳褒奖,胜过世间万千勋章。
“哦,阿尔,阿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