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怀特觉得自己不是失忆就是失明了。
在掀开帷幕重新回到大厅的那一刻,她便陷入了一片黑暗——literally, 伸手不见五指的,不掺一点杂质的黑暗。
空气有些燥热,甜腻的香气和嗡嗡的低语声令她确信自己没有走错房间。伊芙琳使劲眨了眨眼睛——仍然什么都看不见
“伊芙琳?”不远处传来一个细微而熟悉的声音。
“西弗勒斯?”
“你去哪里了?”
“为什么这么黑?”
“祭灵已经开始了。”
“I am coming to you.”
“不——不要动。当心旁边的——”
哐叽——!
“——桌子...”
跪在地上的伊芙琳忿忿地捶了一拳绊倒她的桌子爪脚,那爪子不满地抖动了一下。
“不要乱动。”西弗勒斯的声音近了些。
伊芙琳乖乖地趴在地上,听着那阵窸窣的声音慢慢靠近。
“我可没料到会有这出!”一个醉醺醺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吼道,“我那死去的梅丽尔姑妈肯定会出现的,我知道的!我可不想再见到她的肥脸!”
好像有什么巨大的物体狠狠地撞到了桌子上,来不及反应地,伊芙琳突然被人用一块布蒙住了,她的脑袋被粗鲁地摁了下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器皿坠落声和稀里哗啦的食物掉落声之后紧跟着令人尴尬的寂静。
几秒过后,一阵惊呼声突然爆发。伊芙琳忍不住从蒙在身上的那块布和紧紧裹住她脑袋的肢体中挣脱了出来。
视觉恢复了,人头攒动的屋子被笼罩在朦胧的银光中。然而还没来得及找到光源,她就注意到了眼前黑糊糊的人形物体。
西弗勒斯·斯内普看起来狼狈无比。奇怪的液体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到地面上,白色的衣领被浸染成了浅蓝色,几个眼球蛋糕在他的身上炸裂开,黏糊糊的红色果酱从里面流了出来,碎掉的曲奇沾满了全身。
伊芙琳把一块粘腻而厚重的黑色布料从自己身上拎起来,才发现原来是他的吸血鬼斗篷。
她知道自己此时应该立刻对他英勇的自我牺牲行为表示由衷感谢,但心中一股想笑的冲动来势汹汹,无法阻挡。
所以她就笑了起来。先是抿嘴笑,后是咧嘴笑,最后是咯咯大笑。
这种冲动并没有被西弗比袍子还黑的脸色遏制住,而是愈演愈烈,像一堆被刚刚放出笼子的康沃尔郡小精灵般在她的身体里撒着欢。伊芙琳笑得说不出话来,之前追谢诺菲留斯时被撞到的部位又疼了起来,她只好用一只手捂住腹部右下方,另一只手搭在西弗勒斯的肩膀上。
微弱的蓝光从她的掌心蔓延开来,渐渐地将两个人都覆盖在一层柔光下。身上和地面上的狼藉顷刻间消隐无踪,西弗重新变回了两个小时前的整洁样子。
伊芙琳不笑了,心虚地瞄着西弗。
“真遗憾。”他挑起了一边眉毛,“我还想等着看你会不会笑到昏阙。”
“对不起。”伊芙琳抹掉渗出来的眼泪。
他的眉毛挑得更高了。
“别误会,西弗勒斯。我非常感激你的英勇行为。”伊芙琳赶紧敛起表情,“我只是很少见到——我是说,你的魔药一向完美,你的咒语从不出错......想见到你一团糟的样子简直比见到独角兽跳舞还难......比如——你不会好奇自己炸掉坩埚会是什么样吗?”
“不会。”
话题终结者这样说着,表情却缓和了下来。他抖了抖吸血鬼黑斗篷,拉着伊芙琳从地上站了起来。
刚刚被站立的人群挡住的光源立刻显露了出来。那是一个巨大的透明水晶杯,底座纯银,杯中有银絮状的物质在盘旋飞舞。
“那是什么?”伊芙琳问道。
“聚魂杯。”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她抬起头,看见了之前与谢诺菲留斯交谈时遇到的八眼蜘蛛脑袋。
亚历克斯·海默尔摘掉了蜘蛛头套,冲伊芙琳露出了一个闪亮的笑容。
“虽然我不常来参加斯拉格霍恩教授的聚会,但每年的万圣节祭灵绝对不会错过。”他转过头看着聚魂杯,脸庞被映得熠熠发光,“等着瞧吧!”
这个神秘兮兮的祭灵环节已经成功地钓足了伊芙琳的胃口,她入神地望着聚魂杯里时快时慢地旋转着的银絮。过了几秒,她突然察觉从外面回来后就没见到那头显眼的红发了。
“莉莉在哪里?”她歪头问西弗。
“她有点胃不舒服,去庞弗雷夫人那里了。”’
“怎么会这样?”
“估计是莓子冻的原因。她几乎吃掉了半座小山。”
伊芙琳看着不远处那堆七零八落的猩红色果冻,想起从前在Cokeworth时莉莉每次吃蔓越莓山楂冻时风卷残云的样子。
“你没陪她一起去?”她意识到西弗勒斯·伍德(Wood)·斯内普又一次错失了一个培育感情的良机。
“我并不认为轻微胃痛会影响行走能力。”
“真正的英国绅士应该懂得照顾女士,西弗勒斯。”她一本正经地说道,“说真的,霍格沃茨的男生们都应该好好体会这一点。”
“或许。”Wood先生不置可否。
突然,聚魂杯抖动起来,银絮从杯口喷涌而出,仿佛火苗般越窜越高。一缕银絮冲天而起,在大厅里以火箭般的速度飞旋一周。随着一阵大笑,它幻化为了人形——一个大腹便便的穿着紧身礼服的中年男子。而后,其余的银絮也迫不及待地冲向穹顶。一时间,众多半透明的银色鬼魂如炸开的烟花般在巨大的宴会厅里飞窜。仿佛重获自由般地,尖叫声、笑声、口哨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大厅。一些鬼魂穿墙破窗而出,越飞越远,最终变成了天际的一个个小银点。
“他们去哪儿?”西弗盯着窗外黑黢黢的山峦问道。
“去找他们的家人,或者去生前最喜欢的地方。”亚力克斯说着重新戴上了蜘蛛头套。
“他们为什么能重新回来?所有的鬼魂都能在万圣节前夜回来吗?”伊芙琳追问道。她专注地观察着每一个冒出来的鬼魂,隐隐期待能够在里面看到梅林或者阿莉莎。
“不,只有在最近一年中死去,还没有进入下一次转世的魂魄能够在万圣节前夜回来。他们和尼古拉斯爵士之类的幽灵不一样,是实实在在的、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鬼魂。聚魂杯就像是一个门钥匙,能够在这个特定的时间开启,让他们有机会在转世前再回来看一看,或者完成一些未了的心愿。当然,也有许多死去的人会选择一直走下去,不会回来。”
“回去告诉你祖父,他欠我的一千加隆我还记得呢!一个子儿都不能少!”一声震天怒吼在不远处响起,伊芙琳扭头看到一个精瘦的有着花白胡子的鬼魂正在一个红发男生面前挥舞着拳头,那男孩看起来完全被吓傻了,体如筛糠。
“啧啧,”亚力克斯有点嘲讽地摇摇头,“这就是为什么大多数人来到这里都要打扮得神鬼不认。”
“亚力克斯——我好像看见——”伊芙琳突然尖叫起来,盯着空中一个一闪而过的鬼魂,“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她想抬起手来指给他看,但那个鬼魂瞬间就蒸发了。
“是啊...是啊...”亚力克斯看起来有点消沉,“那是我的双胞胎哥哥,是个哑炮,半年前去世了。他总说想来霍格沃茨转转,这可能是唯一一次了。”
“That must be hard. I am deeply sorry.”伊芙琳小声地说道。她抬头环顾着大厅,没再见到那个身影,猜想着他或许正在城堡里游荡。
“没关系。”亚力克斯淡淡地说,“抱歉,我要先走一步了,我想去找找他。”
大厅里哄乱不堪,银色的鬼魂夹杂在奇形怪状的宾客中,说笑声、抽泣声和尖叫声交织不绝,几个人浑身湿透地靠在黄油啤酒喷泉池旁边说着胡话。但奇怪的是,似乎此时宴会才真正进入高潮。桌台上重新冒出了比之前堆得更高的各种食物,长着犄角的Hornard巫师乐队开始在空中舞台上演奏有着撕裂般质感的摇滚歌曲,一些年轻鬼魂在舞池里与人群疯狂共舞。
一个巨大的银色鬼魂从地底猛地钻出,几个原本站在那里的女生惊叫着跌倒成一片,伊芙琳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向后跌去。
该死的平衡力。她向后倒时恨恨地想着。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被这个发育不成熟的身体坑到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又将与冰冷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时,一条胳膊迅速从旁边伸出来,将她揽了过去。她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深灰色的眼睛。
西里斯·布莱克已经换掉了那套狼人装扮,他白色衬衫的袖子半挽着,金红色领带松垮地垂在胸前。
“第二次了,怀特小姐。”他将伊芙琳扶正,“你是不是对磕碰摔倒有特殊偏好?”
“那也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伊芙琳警觉地看了眼四周,后退了一步,站到了西弗旁边。西弗戒备地看着布莱克。
布莱克的目光在西弗的皱领、黑袍和大斗篷上扫视了一圈,“有趣......一只发育不良的蝙蝠?很形象。”
“那么你扮的是什么,你自己?是啊,这就足够恶心人了。”西弗面无表情地反驳道。
伊芙琳使劲朝布莱克使眼色。
布莱克懒洋洋地瞥了一眼西弗插进口袋里的手,“别担心,斯内普,我今天没空和你来一场万圣节决斗。不像你,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比如研制一份加强版自大狂饮料?我猜你和波特每天都会按时服用,是不是?”
“这种对话没有任何意义。”伊芙琳厉声打断了他们,“我们先走一步了,晚安,布莱克先生。”
她生拉硬拽地把西弗拖走,到足够远的地方才停下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透过人群缝隙,模模糊糊地看到布莱克冲她比了个手势。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里面攥着一张刚刚在混乱中被他塞进来的小纸条。等再抬起头时,布莱克已经不见了。
一个有着美杜莎发型的女生妖娆地走过,摇摆的屁股结实地撞在了伊芙琳之前追谢诺菲留斯时被桌子伤到的胯骨上。
“噢...”伊芙琳捂住被撞到的地方,不满地扭头看了一眼。
“怎么了?”西弗皱着眉头问道。
“我之前不小心撞到了桌角上。”她把纸条揣进了兜里,低头看了看疼痛的部位,隐约担心可能比想象中要严重——你实在不能高估一个细皮嫩肉的十一岁小姑娘的身体结实程度。
“布莱克至少有一点没说错——你的确很擅长把自己弄伤。”
“我也不想这样。”伊芙琳有点委屈地说,“我先去找庞弗雷夫人看一看,她应该一秒钟就能治好。”
“好。”西弗说着便往外走。
“等一下!”伊芙琳叫住他,“你没有必要离开派对,我完全可以搞定。这点小碰伤又不会影响行走能力。”她半开玩笑地引用了他之前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