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带着来之不易的情报,拖着因运动而恶化的伤腿,符泽川借着从窗外洒进的月光与记忆,从地窖酒吧一路爬上来,光是那道直梯就几乎要了他的命。
好不容易离宿舍区只剩一层之隔,符泽川只是在做片刻喘息之余,从楼梯下往上望了一眼,却立刻就引来了负责安保工作的方杉的阻拦。
“嘿,兄弟。”他叫道,板着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冰冷,至少这一刻,符泽川感觉他巴不得从来都没有认识过自己,“有件事你需要知道,并且立马接受……等等,你的腿怎么了?”
“继续。”符泽川手抱到胸前,往后挺直腰杆,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抬头望向他,带着种无视了地势差异的难以撼动的威严,“我听着呢。”
“……靠。”方杉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别他妈用那种眼神盯着我好么?是你把这出戏给演砸了,怎样都赖不着我。”
他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审判庭把他们吓尿了,伙计,你把他们给吓尿了!说真的,亲眼所见俩屁孩以那种方式挨宰了以后,你是哪来的胆子还能在他们眼皮底下玩失踪的?不拿你开刀拿谁?”
“我给可能替我说话的人们列了一条很长的名单,显然现在他们都得被挪进另外一条有关失信人员的上了。”符泽川质问,“秦女士搁那儿玩乾坤大挪移的时候,你就没说要帮帮我?”
“林柏茂的弟弟不也没帮你?”方杉回击。
“葛洛丽娅也没有……不,她应该不算。”符泽川改口,“她甚至都听不懂那些人在讲什么,我不在那你就是中间的翻译,她只能对你言听计从。”
“这里没别人,他们都去睡觉了,守夜的人只有我,以后也只有我……我们需要谈谈,就像以前那样。”方杉低下身子,慢慢坐到楼梯最高那阶上,居高临下看着符泽川。
“你脑子里到底怎样想的?杀面试官这蠢事先不提,那天夜里第一个对林柏宇这人提出不满的不就是你吗?为什么到了审判庭里就又跟他成一伙的了?”
“那个人曾经是我们的老大,他又是那个人的弟弟,还用多说吗?”不可避免的,符泽川再次提到了那条横在他们之间的裂谷。
“林柏茂,他……”
“当时的你临阵脱逃,而那之后又不想为你留下的任何一个烂摊子负责。我能怎么办?这些事总得有人去做吧?况且……林柏宇,他其实是能分辨的,当时是我错看了,实际上他和那群狂热支持者完全不一样。”
“……”方杉陷进了沉默,这件事已经没有再谈的余地了,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准备走人,却见符泽川拖着他的伤腿,仍执意要往楼上走。
“你他妈的已经被我们驱逐了,不懂?还上来干什么?!”
“把这个交给林柏宇。”符泽川把自己的背包塞到方杉怀里,他的吉他早已被留在了园丁木屋,换成的是现在满满一整袋未被审判庭污染的,干净的食物和水,“除了这个,我还有情报要跟……秦天璇说,她现在还是你们的老大没错吧?嗯。不必劳烦你,让林柏宇去转告就行,约在明天早上的210教室。”
说完,符泽川转头就走,在一二两层之间的楼梯拐角里躺了下去。
“把他的包给我。”从刚才起,秦天璇的房门就一直打开了一条缝,“还有,再让他滚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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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嘀嗒。”墙上的钟已经走过了凌晨两点,略重的敲门声令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的林柏宇惊醒,门一开一合,秦天璇把一个背包塞进他手里,低头一看,满满当当的罐头,薯片,汽水……
“这是什么意思……”因酸痛而使劲眨着眼,林柏宇忽然意识到什么,“符泽川!他来过了?!他现在在哪?!”
“令人失望透顶的反应。”秦天璇径直走向沙发,坐了下来,好像她才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我会给你提供食物,水,保护,而这一切在你眼中竟都不如一个亲手打碎了体制秩序的人?呵……”
林柏宇放下了背包以及手中的门把手,正当准备冲到秦天璇面前再怒骂她几句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竟被传进了他的耳中。
“……我能理解。”秦天璇说。
“什么?”林柏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麻烦再说一遍?”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去往梦幻岛,而是为了验证梦幻岛的正统性。”秦天璇轻轻叙述道,似乎在示意对方也该压低音量。
“我原本生活在C区的第三环,就像你知道的那样,富丽堂皇,高端整洁,处处显现着高雅的品味,我的童年自然也是在无忧无虑中度过的,双亲是著名的民俗学者与考古学家,我们住着三层高的别墅,还有配套的花园和泳池,不必担心衣食住行也没有什么烦恼,每天的行程安排就是和我的哥哥一起阅诵名著、熟习乐器,但是,就像是所有人都该为他们享受的幸福付出代价那样——”
她停顿一下。
“所有童年的玫瑰色滤镜都随一场车祸而付之一炬了。”
那是她在恐惧症状发作时幻视到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