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审判官赞德,是不是一下子就变得亲切了好多?”阿列克谢又说。
“光是审判官这个前缀就一点都不亲切啦!!”
极乐园的中心广场早已被鸽子们所占据,这附近的猫儿总喜欢趴在窗口晒太阳,看着这群傻鸟起起落落。修剪过的石榴树戴着顶圆球形的大帽子,结满的果实是拉风的彩饰,两个孩子原地踏踏步,挥挥手,与它共舞。
唱着牧歌的磨坊,茜色天空下的虞美人田。
但青年最爱的还是观察路另一头的墙壁,偶尔凑前细细去数它们到底粉刷过几遍,一间间红顶的小矮房子,就像一个个刚醒过来睡眼惺忪的精灵。
如赐下恩福般,昏黄的光辉自圣崔格拉芙图书馆中空的树冠穹顶从天而降,生命是知识的谱写者,而森林专门负责保管它们,吊桥使每一棵参天巨树之间彼此相连,书籍满满堆砌于纵横的枝条上,摘下一朵照明的荧光小菇,脚步声就此回荡于大祖母的空中庭院。
“卡特琳娜——卡特琳娜——”鹦鹉一见来人,就把巴洛克艺术风格的金色鸟笼给撞得吱呀作响,奇怪了,明明昨天它还安静又胆小得很呢,怎么忽然就起劲了?
这就犹如某种预兆,无独有偶,又一个声音在图书馆中响起了。
“罗曼叔叔!我家的狗好像生病了!求您救救它吧!”不远处,男孩放下怀里老死的宠物,正扯着图书管理员的裤腿祈求他的帮忙。
“它已经不在这儿了,孩子,对此我也爱莫能助。”黑色短发男人的狼耳朵耷拉下来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微微摇动。
“求求您了!让我做什么都行的!它、谢尔盖已经是我唯一的家人了,我愿意向大祖母永远宣誓我对祂的忠诚与爱意,就、就……”男孩牙齿打颤,正努力克服心中强烈的恐惧。
“就请让我与谢尔盖融为一体吧!就像见证祂对您所做过的那样!”
“还是个小男子汉嘛……哼。”罗曼短促地哂笑一声,那张脸颊消瘦的阴狠面庞上难得流露出一点笑意,任谁也不难看出他双眼中最直白的渴望,“那么就抱紧了你的狗,跪在地上,然后……”
“够了!给我站起来!”阿列克谢拦到了他们之间,一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刀柄。
“可是……”男孩嗫嚅着,委屈地抬头望向他。
“敢情可好,再这么下去的话,你的头的确也能变成汪汪,但之后会发生什么想必他一定没有跟你提过吧?”阿列克谢一把扯下了蒙在眼上的布,露出来下面那一对黄金颜色爬虫类的双眼。
“啊!!”男孩直接吓得跌坐在了地上,那道亦如巨蜥,亦如猛蛇,亦如鳄鱼的恶毒注视仍然落在他的身上,未移动分毫。
“第一个礼拜,你会头疼得满地打滚,同时又浑身痒得恨不得撕烂每一寸皮肤,但它们都不会杀死你,成为合成兽就意味着伟大的崔格拉芙将向你投来祂的一缕关注,像玩弄虫子的顽童一样拿你取乐,不断地修复伤口,再撕开来让你流血,帮你消毒杀菌,然后又叫你感染化脓,如此往复,直到祂腻了为止。”
“第二个礼拜,你最好祈祷祂这个时候已经对你那半死不活的惨状彻底丧失了兴趣,不然的话结局就会像我一样。”
阿列克谢撩开自己的上衣,胸腹部位苍白的皮肤中,零星镶嵌的鳞片拉扯着毛细血管,红的紫的肿块永远也不会自然消掉,更不用提腰上那几道充满恶趣味的鱼鳍鱼鳃了。
“你的身体上到处都很冷,但实际情况却是烧着了。你会做很多光陆怪离的梦,梦里,我们的大祖母竟像对待情夫一样在你耳边低语着祂爱的秘辛,包括祂所居住的那片海洋,你感到自己被变成了一条无比丑陋的鱼,陪伴在祂身旁,被迫参观祂深渊之中冰冷而又黑暗的宫殿。等你醒来,挣扎着找到一面镜子,相信我,到时你会巴不得自己已经死了。”
“……”男孩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抱上宠物的尸体扭头就跑。
“极乐园不是你的自助餐厅,罗曼。”阿列克谢重新把眼睛蒙上,“那么小的孩子,在仪式完成时更大的可能是全身崩解成一堆肉块,这你我可是都清楚得很。”
“在永无乡待的越久,我就越是怀念极北之地的冰雪和在欢乐堡里的每一天。”黑狼的合成兽伸直手,用尖锐的指甲在空气里来回比划,“壁炉前摇着尾巴给老爷舔鞋子也好过跟你们这帮孬种混,真他妈的晦气。”
“再有想品尝人血的念头,作为特里格拉夫家的正统继承者,我有权力把你的灵魂彻底塞入进那头野狼里面,到那时候再试着抱怨吧,如果我能听懂狼嚎的话。”从后面踱步而来的青年也作出了警告。
“哼。别再浪费时间,去找你那所谓的老师吧,他估计已恭候多时了。”罗曼把两手的锋芒藏到身后,声音愈发渐小,“玩过家家一玩就是一百四十年,也真有你们的。”
“……简直一点不像是老爷的血亲。”
“卡特琳娜——卡特琳娜——卡特琳娜——卡特琳娜——”鹦鹉愈加暴躁地嘶吼起来,蹦跳着扑腾着猛撞鸟笼。
罗曼越过两人,打开笼子,抓住它,双手捧着,直直送到嘴边。
羽毛纷飞,鲜血滴落在皮鞋与树根上,仰头生吞进肚子,现在再也不必担心那家伙会泄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