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山禅院被前人修建在舟山南面半山腰,背靠的舟山与元宝山分别把谷阳与西江和涿州两地分隔开。所以一般从西江或涿州来的人多半会绕开谷阳进入启州,这也是谷阳的流民并不像启州其他地方一样多的原因。
这队人从舟山北的小镇出发,侧越过舟山,不走大路官道,反而走坎坷难行的山路,尤其现在雪天路滑,更是难走。
昨天夜里突然黑压压地出现,着实把全寺上下都吓了一跳。
清晨的时候由显慈大师亲自带队,从山间蜿蜒的石栈而下,把所有的流民安置在舟山南面山脚真正的朝佛大殿。
这座山脚的大殿才是平时百姓祈福用的,僧人们白天也都在这里接待香客,而山上的禅院是供僧人生活清修的,只有一些有身份的人才能进山与师父们对坐,讲经学道。
“大师!显慈大师!”大清早的,才刚刚开寺,寺里浅黄色的济民篷还没支完就有人在外面叫嚷。
“这是怎么了?”宋横玉正在自己的腿上缠着绷带,她把手扶在腰间,放松的神情再度绷紧。
“哦,别担心,每年年末都这样。”有师父回道。
那人满头大汗地跑进遍地是黄色油纸做的济民蓬的佛殿前大院,他喘着粗气:“东阳街,药仙巷,左面第三户人家。那孩子昨晚在山里林子找到了。和以前一样,被狼吃得就剩点皮肉和骨头渣了。”
“阿弥陀佛。”显慈白胡子一抖,不忍地摇摇头,他叹气道:“请施主为我引路吧,让我去超度这个可怜的孩子。”
临走之前,他又转过身对着留守的僧人道:“这里的事如果忙不过来就去找山上的人,我带着几个弟子先去。”
“好的师父。”僧人回答。
宋横玉闻此也明白是普通的请僧人超度亡者,慢慢把放在腰间的手放下。
“诶,快来啊!”留下来的那个僧人冲端着斋饭的小沙弥招招手,“慧遥,快来见见这个老人家。你的小命可是人家救的。”
“十二年前,多亏这位老先生进山打猎,遇到了当时被狼叼走的你,又把你送到我们寺里,否则你小命不保啊!”
慧遥闻言放下端着的盘碗,向宋海令行跪拜大礼,嘴里还说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之类的。
说话没个章法,不像个出家剃度的小和尚,还带点不知哪学来的江湖草莽气,逗得大家伙哈哈大笑。
原本神情恹恹的宋老爷子看到慧慈后露出稍许温情的笑意,“原来你都这么大了。”他感慨,“一晃眼,居然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那也是个冬天,山上依旧是滑不可行。
“所以你是被那个宋老爷子救回寺里来才活下来的?”何卿云手里还炮制着冻伤药想让慧慈带下山去给那些流民。她与刘武灵还尚是大楚境内炙手可热的通缉犯,能不下山就不要下山露面了。
慧遥点点头,“谷阳城每年年末都丢小孩,平时也爱丢一些姑娘夫人,不过一般都能在狼窝附近能捡到骨头。”
“山上的狼官府不管吗?”何卿云惊讶。
“官府不是没派过人,可人怎么管得了狼。清缴一窝又来一窝。本来就是苦差事,我们谷阳城又穷,州里其实不太待见,长此以往,更没人愿意来了。”
“可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官府怎么能不管……”
“他们根本管不了。”
何卿云回头,刘武灵掀开帘子,鼻息间呼着白气,手里还拎一捆草药。
“我来吧。”他挡开即将喷在何卿云脸上的黑色烟尘,“你去切药吧。”
“可为什么管不了啊。”何卿云犟脾气一点没变,跟人说话的语气倒是柔缓很多。
“我们家是十年前离开的谷阳。你知道的,那个时候三国边境动乱,大虞与西戎的棠丘之战刚打完,与北燕的战争中又失了兖州,流民比现在的南北两灾区加起来还多。官府根本没时间管山上的狼。”
“那之后呢?”
“很多原因吧,这些事情之后大部分人家慢慢都离开了,小部分不愿意离开的继续留在这。官府每年都会提醒挨家挨户年关的时候小心点,结果十二年过去了,谷阳每年还是老样子。”
何卿云想了想,她突然注意到什么,“十二年?那十二年前呢?”
刘武灵无奈一笑,“十二年前根本没这样的事啊!”
也就是说,孩子妇女被山上的狼叼走吃掉是十二年间发生的事。可难道十二年前山上就没有狼吗?为什么那个时候的年关附近就没有这样的惨案?
“嗯……”刘武灵有些踌躇,他道:“其实早些年官府并没有把这当做简单的惨案,他们当时甚至把这当做谋杀案来调查。”
“嗯?”何卿云本来手里还拉着铡刀切药,听到这话就把手里的事情放下。
她看了一眼在角落里玩心正浓的慧遥,对刘武灵使了眼色,两个人走出屋子。
“什么意思?为什么官府会把这件事当谋杀案来调查?”
“我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了……”
何卿云挑眉,拧了一下他的胳膊,“记不清楚你瞎说什么?”
刘武灵满脸委屈,“冤枉啊大小姐!我当时才多大,八岁诶!我又离开谷阳这么多年了。”
何卿云吸气,“那你记得多少?”
就算其他细节不记得但这个案子有一个问题他记得十分清楚。
“是人数问题。”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