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骆氏在北郡的地位等同于赵王爷在西郡,皆是手眼通天,呼风唤雨。任凭皇帝在阙都如何,在北郡,人要想日子过的舒坦,还不是要仰人骆家的鼻息。
梁氏早年也是追随骆氏的北郡世族之一。
自骆玄上位后,西江骆氏一改往日风格,将整个北郡军备物资全面清点,又大刀阔斧地将府兵规制改了一通,一时间北郡高层世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终于,在他上位骆氏的第七年,他成功入主中原。
云杭要说的,是骆玄这些年在北郡所做的一切。云氏一族现在也根本做不到推翻骆玄,他们真正想做的是离间王氏与骆玄之间姻亲带来的铁血联盟。
启州现在的州牧容昊早年是骆玄的近臣,手里有不少骆玄所做事情的证据,骆玄通敌,买卖人口的事情证据确凿。
云杭秘密窃取了证据,想必是容昊发现证据丢失,又得报谷阳县令被暗杀,这才严防死守,全城巡逻找人,一只苍蝇也不肯放过。
“你的意思是指,启州药局的人口贩卖,断肢,都是骆玄在背后操控?”刘武灵问。
云杭道:“人口贩卖背后,据我查出来的发现,他与西戎北燕都有过交易,其中北燕还有一二皇室成员与他交涉。这种买卖在北郡其他地方也屡见不鲜,这是我查出来与骆氏有直接联系的窝点。”
一叠绢布交到赵煊奕手上。
“骆玄也干过垄断冶铁行业的勾当,谷阳矿洞原本是骆家想要出手,收入囊中,结果……”
“结果被袁行风那伙人截在半路,给他人做了嫁衣。”刘武灵道。
云杭点头,“完全正确。”
云杭在见到赵世子爷后,对他们的抵触心理明显见小。只是和何卿云两个人话依然不多,比起刘武灵和赵煊奕,云杭对何卿云的态度冷淡如仇敌,似乎不愿与其多说一个字。
“其实……”云杭道,“平秋城现在之所以如此严加看管,不止有证据被窃的原因。还有一点……”
“启州州牧发现了北燕人的踪迹。琅琊之战刚刚打完,骆温的军队还未班师回朝,中原内部兵力空虚,这个节骨眼上,北燕人出没于启州,还是秘密来访,不希望被人瞧见,可见北燕皇室的狼子野心。”
“北燕皇室?”何卿云秀眉微蹙,“他们先前不是骆玄的盟友,西江北郡的稳固还是他们帮忙安定好的。”
云杭又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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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
何卿云吐出一口气。云杭沟通困难,那就不沟通。
刘武灵见何卿云模样无奈,心里即使对云杭也颇有微词,也不希望她与阙都故交闹掰,毕竟一个朋友远比一个敌人要来的好。按照何卿云的性格,两个人此次若是没有人退让,也许就真正决裂了。
和她柔软而又波光流转的眼睛相比,她的性格实在是太过刚直,永远学不会委婉,也学不会低声下气。她可以同所有人如和煦春风般交谈,但绝不会同任何人去恳求或是娇柔依偎。
“我们就此作罢吧。”她只会这样说。
妥协?这对她而言,恐怕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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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铛——
外面铜锣声骤响,官兵行道,无数脚步声赶往启州州牧府。
“刺史遇刺!全城戒备!!”
容昊遇刺?!
可云杭现在就坐在他们面前,闻此消息,云杭也是忽地起身,神情莫测地瞧着外面巷街。
上扬街被忽明忽暗的烛火灯笼照彻,星点的光圈晃至二层,何卿云想起刚才云杭说的话:启州州牧发现了北燕人的踪迹……
也许这就是自北燕来的刺客……
她又想起来时梁氏对容昊的态度,又或许,这是梁氏按耐不住,提前动手,想要将整个启州彻底纳入手心,从此镇北新军也就某种意义上的称霸启州,再无后顾之忧。
无论结果如何,这无疑加速了镇北新军起义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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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容刺史现在怎么样了?”
何卿云等人夤夜前来,为的就是确认容昊的身体状况,若果他真罹难,启州就如囊中取物。
“不太好。”梁族长脸色不佳地回答,倒让何卿云有些猜测。
内室里医官低低细语,铜盆与血水碰撞出声,血腥气厚重得能让人感觉到其中的粘稠,再馥郁芬芳的香料烟熏也只惹人不适。
死亡的气息已经降临在执掌启州七年的州牧官上。
可叹容昊,千防万防,战战兢兢,警醒到了这份上,还是逃不过被暗杀的结局。
这屋子外候着的人,有多少等着他去死,又有多少人畏惧他的离去。
刘武灵说有办法去容昊出事的地方看看,何卿云也就随他去了,现在屋子里除了躺在床上的容昊、医师、容昊的几位幕僚、州牧府其余官员、再就是梁族长和何卿云他们了。
何卿云仔细端详周围,梁族长此次前来大张旗鼓,带的人不少,光是梁府亲兵就有数十,州牧府府兵再数十,一下子就将这刺史内院围得水泄不通。
“不是咱们的人干的?”何卿云又悄悄问。
“不是。”梁族长脸色更不好了,“我如果能做到,我早杀他了。我看他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梁思庄也插嘴,“我们的人通常就是给容昊找找不痛快,顶多蹭皮刮肉的地步,他周围的府兵还是有点能耐的。”
嗯……
赵煊奕说,“北燕人干的吧。”
梁族长闻言也不说话。
何卿云摸摸鼻子,悄声道:“北燕人混入启州平阳,为什么要杀一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