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人狼子野心,这谁知道他们要干嘛,兴许也想控制启州。”梁族长冷哼。
何卿云摇摇头,“我捋了一下,云杭虽然也行过刺杀之事,但有些事情凭他自己一人根本不会如此完美无瑕,有人在暗中帮他。”
“你的意思……”赵煊奕背后一凉,“北燕人一直盯着我们,他们的目的就是搅乱启州?这也说不通,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北燕人在中原王朝的据点,就是骆玄的西江。可这群北燕人偏偏要越过西江行事,可见他们想要的,和骆玄是完全相悖的。我们的镇北新军应运而生,他们就想尽办法来帮助我们。”
何卿云一通分析,最后说了句凉飕飕的话,“谁知道,我们一路走来,起义军成立、镇北新军成立、谷阳守城战、我们与梁族的盟约……桩桩件件北燕人在其中帮了我们多少?又遮掩多少?”
“这说明一点。”
“什么?”
“北燕皇室内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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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现在的皇帝聂蕴之刚过而立,行事远不如他父亲圣功皇帝那等龙虎之姿,杀伐果决,在西戎屡次进犯下竟然还想着委曲求全。
上一代北燕国主圣功皇帝是不容置疑的北方雄主,皇位传给这个儿子,也许是其一生中做出最无可奈何的决定。
他没有别的选择。
比起传位于自己鲁莽而嗜杀的弟弟广齐王,兴许聂蕴之的性格更方便北燕修生养息。
圣功皇帝的子女中,只有聂蕴之还算有明主潜能,其余要么尚在襁褓,要么举止乖张,被娇纵太过。女儿里,聂蕴之的同胞妹妹下嫁北燕高官,其他公主就和亲至西戎,年纪再小点,就待在内宫,和老太妃一起住。
聂蕴之支持骆玄,广齐王发动了琅琊之战。
但广齐王归根究底还是贪心有余胆量不足,只希望能从动荡的楚朝讨到些许好处。
可帮助他们建立起镇北新军的那批势力呢?
既不属于北燕国主,又不属于广齐王。他们真心实意地想要推翻骆玄,这样的人,又会是北燕皇室的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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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呼啸而过,冷月高悬中天。北郡气候毕竟不比江河地带,即使是暮春,夜晚也依然裹挟这寒气,自北燕雪域而来高风瑟瑟打叶,晚露渐上梢头。
一阵黑影闪过,露柳沾身,拂衣无痕。
今年的气候比往年都要寒冷,子夜时分本就懈怠,饥寒交迫下,呼出的白雾、眼中溢出的泪水遮住守卫的视线。
刘武灵侧身躲过一岗守卫,来到容昊出事的屋子。
启州州牧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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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杂乱,打斗痕迹不多,容昊应当完全不是刺客对手。
现场除了飞溅的血迹,被无辜波及的几盆金贵兰草,再就是容昊私人收藏的名家画作。不过这对刘武灵也不重要,他也看不懂,何卿云来还能讲两句,像笔触、用色、绘制背景、历史年代等等。
在刘武灵这,除非明明白白标注好值钱几何,否则他是不会多看一眼的。
就像兰草,何卿云来能认出这是莲瓣兰素顶,市场价值万两白银。再往下想,她能发现,启州刺史能把万两白银放在养兰草上,可见其平素生活有多滋润奢华。一个物产近年不丰的启州刺史就如此做派,那其他州郡呢?
可刘武灵除了觉得它挺好看,就没了。
刘武灵观察一遍暗杀现场,没有什么值得多注意的,便打算抽身离去。
他目光随意一扫,路过那几盆兰草。
那盆最漂亮的兰草,蔫嗒嗒的,靠近书画一侧的叶片不仅有迸溅上的猩红圆点,还七零八落,仿佛美人折颈,玉容凋零,令人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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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拿这盆兰草遮挡什么东西。
刘武灵看看被枝叶挡住的书画一角,他动作谨慎,搬动兰盆,描金鸟纹粉釉兰盆被随手移置他手边。
随着兰草的移开,一串神秘细小的符号出现在他眼帘。
刘武灵眼神陡然一滞。
一股巨大的、不可名状的情感将他包围。他分不清自己是在狂喜还是在惊恐,毕竟死而复生这种事他从没想到会发生在自己周边。
这种符号是年少时他在谢府自制的暗语密文,见过的人很多,但懂什么意思的人只有三个人。
他,何卿云,以及……
谢一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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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州牧府丧钟大鸣,传响至平秋城全部角落。
容昊居然真的死在今夜了。
不过现在没人顾忌容昊还没凉透的尸身。
何卿云心情复杂地看着两派亲兵持戈相对,铮铮作响的军刀出鞘,其声铿然,月辉流转,如水映上。
四野静谧,万籁无声。
启州易主,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