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伊奥娜这一晚睡得并不好。

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她脑袋更加昏昏沉沉，甚至打了个喷嚏。

但她实在不想再回头去近在咫尺的医务室走一遭了，庞弗雷夫人温和而又止不住的唠叨以及对待有些病症时不由自主的严厉，让她难以招架。

毕竟伪装成一个太过乖巧讨人喜欢的小巫师也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

但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刚一走出大门，就碰到了纳威。

“伊奥娜！”上一秒还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昏昏欲睡的纳威，这会儿一下子蹿了起来，连讲话都有些结结巴巴了，“你好些……了吗？庞弗雷夫人说你心脏不舒服才晕倒的，现在好些了吗？”

他的手里紧握着个记忆球，此刻红色的烟雾突然消失，灰色的烟出现慢慢沉到了球底。

“好多了，所以……你在等我？”伊奥娜问。

她有些明知故问，礼拜天日上三竿的时间，坐在医务室门口除了等她也没有什么别的可能了。

纳威很重地点了一下头，他有些怯怯地偷瞄着有些心事重重的伊奥娜，最后他问道：“我能跟你聊会儿天吗？”

伊奥娜想不清上一次跟纳威两个人面对面聊天的场景了。

可能是几个月前，刚刚入学那天？

原来时间已经过得这么快了。

她很想说不行，但看到纳威的眼神，不行两个字在脱口而出一瞬又变成了“可以”。

“去黑湖边吧？”她提议道，“我有些想吹吹风了。”

事实上她现在冷得要命，只能更用力地拉紧自己的巫师袍，不让风透进去。

风吹得黑湖边的枝桠飒飒作响，她和纳威踩着枯黄的落叶嘎吱嘎吱像是在做一首协奏曲。

明明昨晚还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今天怎么就倏地变天了呢？

唯一的好处是，这样的天气几乎碰不到其他学院出来欣赏风景散心的同学，也不用听别人在耳边嗡嗡——你们看，一个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走在一起，奇迹啊！

黑湖边的凳子上，纳威强忍住牙齿的打颤，展开一张蓝色的吹宝泡泡糖糖纸。

“你想聊什么？”伊奥娜瞥了一眼，把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插进巫师袍里，“还是说你想先吃一个泡泡糖，没事，我等你。”

纳威深吸一口气，“伊奥娜，这是……这是我的备忘录，我怕忘记了，所以……”

他的小圆脸红红的，也许是被风刮得吧，再带上点坏记性被拆穿的羞赧。

纳威继续展那张泡泡糖糖纸，伊奥娜看着，不再说话。

奥古斯塔奶奶总是在明面上很嫌弃吞吞吐吐半天讲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纳威，但实际上背地里纳威不在的时候，她总是一边叹气一边抱怨她自己，下次应该给纳威更多的思考时间以及一些鼓励。

长此以往，伊奥娜也学到了听纳威慢慢说这个好习惯。

她总是很有耐心，善于蛰伏，这也是她的优势。

“伊奥娜，我想说——”纳威终于酝酿好了情绪，紧接着他说了一大堆，从希望她不要为进入斯莱特林而生气到奥古斯塔奶奶给圣诞节没回家的她留得圣诞礼物，再到……

袍子，那件袍子。

“还有，还有什么来着？”纳威拍了下脑袋，“对了，谢谢你伊奥娜，帮我把袍子修好，不然我带着坏的袍子回家又要被奶奶臭骂一顿了，还会在上课的时候被同学们嘲笑……”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我修好的袍子？”

“就是你，伊奥娜，我一直就知道是你，而且你刚刚已经承认了！”纳威脸上闪过喜悦，下一秒又涨红了脸：“我只是记性不好，不代表我就像他们说得那样是个蠢蛋，我当然能记住这个了，我一件件都写下来了，我每天都重新看一遍的。”

纳威的脸颊上挂了几滴泪水，他抽动了一下鼻子。

就等着哪一天找到机会能和你当面道谢，他心里想着。

“你才不是蠢蛋，纳威。”伊奥娜有些懊恼自己刚刚问出了那个问题，她试着伸手替对方揩了把眼泪，纳威圆圆的脸上肉嘟嘟的，出乎意料地手感有些好。

指腹间滚动得是泪水的湿漉。

伊奥娜倏地有点讪讪地缩回手，“那些骂你是蠢蛋的人自己才是蠢蛋，可悲的是他们竟然意识不到，你已经很好了纳威，别听那些人乱说，勇敢点做你自己，跟着你的心走。”

纳威低下头又看了眼他的吹宝泡泡糖纸上的字，紧接着他问：“那你呢，伊奥娜，你曾经也这么说过……”

梅林的胡子，他为什么要把字写得那么小。

又是谁教会他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的翻旧账技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