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的一声雷,似乎要把沉闷的天劈裂。
他抚着抚剧烈起伏的胸膛,企图让心脏跳得慢一些,从腹部升腾的颤栗感又让他紧紧攥住手腕,木然松开,头皮发麻。
他警惕地看着这周围,天蒙蒙亮,气温却像是沸腾了一样。
他的头发已经沾染灰尘,汗水濡透后,杂乱成灰扑扑的颜色。
身上的白衬衫还足以维持一个勋爵大人独子的体面,如果他接下来不被杀了的话。
在深林子里,遒劲有力杂乱的藤蔓,如蟒蛇一样紧紧缠绕横生的枝桠,遮天蔽地,不留一丝缝隙,怪异的树木畸形得有如灵魂在身体里扭曲惊惧呐喊样子。
暗影时刻相随,是他避之不得的恐惧。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的话语让他更加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不知道自己到底处在怎样的一片地方!
“不要停,你会逃出去的,”
“死亡只是一个结果,而你会永远处在无限接近的过程中,你能承受吗?……不要停止,”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会生气,你想让我生气吗?或许,你该选择反抗,让他们一个都不留,让我看看你的不一样。”
“让我看看你不温顺的样子,也许我会饶了你和他也说不定,”
在潮湿得几乎能拧出水的空气,这声音让他恶寒得打了个颤。
再也踏不出一步,再也走不动,让他跌落在泥土里。
蒙蒙的细雨中,他感受着由远及近的危险氛围,他无比艰难地想要停止心脏的运作,却看见,在猛兽和怪物层出不穷的深林间,一个人走过来,严肃不见半点诡笑,水渍混杂汗珠密布在脸上,他呆坐着,惊恐地喊出那句称呼:“老师。”
——
他经受的疼痛一点也没有意义。
阿布拉克萨斯靠在凸起的石壁上,疼痛使他清醒点,尽量不让这思维吞噬他的求生欲。
一个注定成为牺牲品的悲剧结局。
教授说他拥有一种迷人的危险性魅力,给人破碎的绝望之心,也能让接近他的人负担起他的命运。
所以他被放走了,去接近托马斯。
他在他的“堕落的对抗岁月”里,深谙此道,然而他对此使用这绝招的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只是被一时的情感迷昏了头,而现在,他清醒了,比他还清醒。
“别这么看我,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最好别一副遭受巨大背叛的样子,你知道,那不是你。”
托马斯站在崖洞口,山体高耸,溪流潺潺,巨石密布,不远处森林弥漫,多种不可思议的景象聚集在同一个地方,处处矛盾,犹如迷途在原始森林与巍峨高山。
视线足以俯瞰,他能找到这个得天独厚的地方,全因那条匪夷所思的白蟒——似乎叫娜娜?此刻还停留盘踞在托马斯的脚骨间,对每个靠近的人,包括他,露出獠牙。
青年的衣物快干透了,受伤的地方也已经严密紧实地包裹起来,并且因为他在几个小时之内屡次出逃,选择换一处躲避地方休整——这里不是开阔的林子,四方却都是石扉和崖壁,并且被凶徒和猛兽亲自把守。
被困住的人愤怒又绝望的眼神盯在那身影上:“凭什么!”
托马斯不懂他这怨念。
他转过去,也展现出这个意味来,同时皱起的眉头也让青年知道,即便他不再对他有耐心了,也不肯轻易放过他独自离开。
“我们两个真是,你这么说,像是我无理取闹,秘密全在我这里,你坦然地让人觉得离谱。我告诉你,我才没有什么秘密,你从不问,我怎么会告诉你?你以为你很宽宏大量吗?不过是一种霸道,你让我将所有事情吞咽回去!”
这根本就不讲道理的话让托马斯的眼睛眨巴眨巴。
他说服自己的时候可没觉得这是个越来越不讲道理的人!
他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让内心恢复平静。
他对他充满了无奈和误解,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才形成了如此强烈的愤怒。
托马斯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温和,“We need to talk.”
“About what?”
他看见那黑色的眼睛在阴影中,与绯红的幽光重叠,传达出的感觉又像是与任何时候都没有区别。
阿布拉克萨斯想,这事情对托马斯来说,还真有一点不公平,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站起来,走过去,靠近他,对方并没有因为触犯到亲密范围而推开他。
托马斯将他拥入怀中,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像是什么都知道那般的安抚他,
“尽管我不感到抱歉,然而这意味着我对你,或许还不够好。”托马斯亲在他的脸颊上,亲昵得一如既往,“我发誓,你可以信任我。”
金发的青年苦心孤诣,最终却选择缄口不言,情人的命运力量如此滂沱,难道他能躲开吗?
“不管我到底是谁——”托马斯又说。
——
娜娜游荡过去,在他的面前阻挡着去路,他咬着牙,怒不可遏,“来呀,你要么把我吞了!不然就滚一边去!”
这会白蟒的身躯看起来小了很多,大概只有十一二英尺长,眼睛是碧绿的,没有猩红的嗜血杀意,飘荡在幽夜里,如同鬼魅的火一样,她摇了摇尾巴,好似感到委屈一样,垂下了脑袋,钻进草丛里。
阿布拉克萨斯飞快地离去。
过了很久,嘶嘶声出现了,娜娜又重新游荡过来,从他小腿攀援而上,缠在他的手臂上。
托马斯面色幽暗,不清不楚,呼出的气在夜晚凝成雾气,“娜娜,他不信我,我这么难以信任吗?”
娜娜顺着他的胳膊支起来身体,仿佛感同身受般,蛇信子不时吐露,触在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