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候爷血气上涌,拳头一捏,就想拎过人来开揍,徐婉却只低眉顺目的对着卫东阳一福身,应了声是,随即跟着迎上前来的含真,转身去了后头。
她这一顺从,倒叫卫候爷的满腔怒火,噗嗤噗嗤泄了窟窿。
默然在心里念了数遍小不忍则乱大谋,卫候爷强忍下气,冷哼一声站起来,让宫人取了披风来,要回柳营,卫东宇因也要赶着出城,回山中草庐,便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殿中的气氛刹时从紧张变成了离别。
李眉只拉着卫东宇细问了过几时回来,又叮嘱交待了半天,才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只卫东阳忍着恨不得立刻去后头教训徐婉的兴奋之情,站起身来,送卫候爷和卫东宇出门。
三人一行出了朝阳殿,才走到仪门首,恰遇到昨夜奉命在柴房看守甘草的候府管事,赶了来回话,询问后续如何处置甘草,卫候爷听了,只道:
“撵去庄子上吧……以后他们一家子,都别让他们再上来伺候了……”
管事忙应了声是,退到一旁,卫候爷便只叫过一队侍卫,吩咐让他们护送卫东宇出城上山,又叮嘱卫东宇,让他路上注意小心,完了,又转头喝斥儿子,要卫东阳好好在家,不准欺负人,惹事生非等等,拎着训了一篇话,才翻身上马去了。
兄弟俩目送得卫候爷离去,卫东宇看卫东阳都被训了一顿,都掩不下眉梢间得意,有心想提醒下卫东阳,以卫候爷对徐家姐弟的看重,会答应让徐婉到他跟前为婢这么个无礼要求,是万分不对劲的,不过话将出口,脑子里难得冒出股恶趣味来,卫东宇便没说,只怀着同情和待看好戏的促狭心情,拍了拍卫东阳的肩膀,也带着人走了。
卫东阳站在门前,目送得他人去得没影儿了,这才转身掉头往后走。
等回到正殿外,殿内,公主赶好传了公主府长吏来,要问家务事,卫东阳便眼神也不递一个的,直接从廊下回了后殿,结果一进院门,就见换了公主府大丫环们统一淡青色宫装衣裳的徐婉,随着含真从西偏殿的耳房里走了出来。
看到卫东阳,含真忙曲膝行礼,卫东阳扫了眼换了衣裳的徐婉,一下只让人挑不出错来了,不爽的冷哼了声,不过随即想到之后两个月,徐婉都要在自己跟前当奴作婢任自己使唤,心情瞬间又好了不少,得意洋洋的走进殿,坐到南窗锦榻上,眼珠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只让方青领小幺们去拿弓箭、摆箭档,他要射箭。
啊?
难得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自家世子爷居然会主动要练箭习武?
方青听了吩咐,震惊得一头雾水,嘴上却不敢吐槽,只领着小幺儿去库房,拿了弓箭,搬了箭档出来,往庭中摆放,待固定好箭档,要挂箭靶时,卫东阳只从殿内走了出来,拿起弓箭一笑,阻止众小幺儿,一指徐婉道:
“不用挂箭靶了,去抬筐濒婆来,让她顶着苹果站到箭档前,给爷当箭靶!”
………就知道出反常必有妖!
方青暗自乍舌,面上却不敢违抗,只让两个小幺儿去抬了濒婆。
廊下,领着徐婉因不放心还没回前头去的含真,听得到是面上一急,虽则徐姑娘人到了世子爷跟前为婢,但刀箭无眼,若回头徐婉有个万一,那可不好跟卫候爷交待,一时想要劝阻卫东阳,又不敢开口劝。
只徐婉,平静了看了卫东阳一眼,待方青领着小幺儿抬了濒婆回来,便只走到箭挡前,弯腰从筐里捡起一个苹果顶到了头上。
卫东阳看徐婉不忤,瞬间一挑眉,招呼也不打的,一下就拉弓放箭,嗖,泛着冷光的箭簇擦着徐婉的耳尖,射在了身后的箭挡上……接下来,卫东阳就跟猫逗老鼠一般,四五箭射中一次苹果,其余的时候,总是让箭矢,擦着徐婉的脸颊、眼角、或者胳膊而过,然后插到箭挡上。
可惜,不管箭簇飞来时,离自己有多么近,徐婉连眼睫毛也不眨一下,仿佛就笃定了卫东阳根本不敢射中她一样。
徐婉的淡定,看在卫东阳眼里,自然就成了挑衅,原本猫逗老鼠的闲情意致,渐渐变了味道,心里燃起了火气,轮到弓筒里最后一支箭时,卫东阳搭弦,拉弓,让箭羽破空,对着徐婉的眉心,直射过去。
这可不折不扣的杀招,旁边方青等人都看来吓得小声惊呼,徐婉却不慌不忙,直等泛着冷光的箭簇离眉间不过分毫,才迅速一矮身,用头顶上苹果,把箭接了下来,然后,微勾了勾嘴角,朝卫东阳轻声淡语道:
“……世子爷可能是忘了,前些日子,民女给世子爷演示过的棍法,里头的第三招雨打沙滩,又叫棍打千人,练到入门后,莫说用来接箭,就是御敌,都同时可抵数十人……民女武艺虽算不上顶尖,但勉强也忝为入门了……世子爷您如果只是这样射箭,别说要民女一支一支接,就是要民女同时接成百上千支,也……”
后面的话徐婉没说,但嘲讽的意味却再明白不过,别说这样一支支接,就是同时接上成百上千只,于她而言也是轻而易举……
若之前,徐婉接箭的样子还只是看着像挑衅,现在此手一露,此话一讲,可真活生生是挑衅了。
含真方青众人只听得眼角抽搐,卫东阳更瞬间被气来拿着弓的手都抖了,将手里的弓一扔,朝徐婉冷笑:“……哦,是吗?”跟着转头吩咐方青:“……去叫侍卫,再抬一千只箭来……”
方青刹时头皮绷紧,悄然看看站在箭档前的徐婉,只蹭着下去传侍卫,抬箭筒。
含真看徐婉主动挑衅拨卫东阳的火,急得要跌脚,忙对一小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她快去前头请李眉来,谁想到了前殿,李眉正在跟晋王妃派来的人在说话,小宫女不敢打扰,只得干等在殿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