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以徐婉的性格和身世来历,知道一切后,便一刻也不会再候府京师多停留,卫候爷闻言,看着徐婉,半晌没说话,良久,才叹息着点了点头。
卫候爷点了头,徐婉也无话再可说,再一抱拳致礼后,转身大步出了书房,同含云回到后头寝院,接了徐文,领着人便要回候府晚香院去收拾东西。
只从东殿出来,牵着徐文往外走了两步,徐婉看了眼上房,想了想,只把徐文交给柳枝柳条道:“……你们等我几分钟,我进去给世子爷道个别!”
不知就里的徐文乖乖的点头,徐婉看了看柳枝柳条,随即踅身同含云走到寝殿门首,守在门首的小幺儿们见状,忙只打起帘子,两人进到屋内,走进里间。
床上,喝了定神汤,略微减了身上火辣辣痛楚的卫东阳,恰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徐婉走到床前,看着卫东阳虽睡着了却还因伤疼而紧拧着眉心,脸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难得出生了一分柔软:
真是富贵骄子,赤心无垢。
可,无暇的莲花生于淤泥,甘醴之味成于鲍鱼之肆。
其根若此,其身可正?!
思及此,徐婉微微一晒,收起心中的柔软,从袖中掏出,方才终归没有烧毁的明黄卷轴,弯腰放到卫东阳枕边,同时对着蹙眉睡着了的卫东阳,淡淡开口:
“……今后山高水长,江湖路远,世子爷多自珍重。”
说完,徐婉放下卷轴,直起身,转身出了寝殿,领着徐文柳枝柳条回到候府,连夜打包了行李包袱,将年余来在候府的积攒,除了带走圣人赏赐的现钱珠宝、黄金银两并及卫东阳给的一千两谢师之银外,其余布料绸缎首饰,尽皆散给了含月柳枝柳条众人,随后,隔早,天尚未明,徐婉便只领着文,在晨光曦微中悄然离了候府,出了京城。
姐弟俩如似一阵清风,来时悄无声息,去时亦如微尘,没有掀起半分涟漪。
卫东阳却因定神汤之故,一觉只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因睡得多了,睁眼醒来时,还觉得整个人脑子木愣愣的,身体也有种疲倦的空落感。
他直盯着帐子上的莲纹缠枝,目愣愣的发怔了好一会儿,视线才渐渐清楚,看到了枕边本该在徐婉手上的明黄卷轴。
一见卷轴,卫东阳霎时清醒过来,咻一下只坐起身,就要叫含云含素,问徐婉是不是来过,结果霎一抬头,便见像是一夜未睡的卫候爷,坐在临窗的榻上,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目光深沉憔悴。
这可真是有点吓人,毕竟无论何时,卫候爷向来都是威严十足的。
难道这回,他的祸真的闯得这么大?!
不至于吧!
毕竟要让一件大事,化成一件小事,最终极的奥义就是把更多的人拖下水。
京中各候门公府,向来爱惜羽毛,只要牵扯上的人越多,相互间的制肘就越大,最后的结果才会举重若轻。
他兵行险招,借用了梁园刺客余党的名义,去掩盖徐婉的身世和下手太不留情多出来的麻烦,虽然看着是风险大了点,但先前,为了晋王,安平帝已是将梁园事强行压了下去,如今稍微再起点波澜,圣人必也不会再多追究,只会快刀斩乱麻叫人把事情收尾,让一切彻底结束。
想着,底气重回胸中,卫东阳轻咳了声,就要说话,卫候爷却赶在他开口道,先出了声,道:“……你徐姐姐昨日向我辞行,今日一大早,便带着小文走了!”
……嗡。
仿佛利箭射来,卫东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卫候爷说的是什么。
他僵在床上,根本不接受,也不相信卫候爷的话,只一下从床上起身,飞速梳头穿了衣裳,抓过明皇的卷轴,过到候府,闯进晚香院,想用徐婉徐文人还在的事实,来证明卫候爷说的是假话。
可到得晚香院,屋内,早是人去楼空,只含月柳枝柳条领着四玉,红着眼圈在打扫庭院,擦抹灰尘,屋里桌椅陈设一切如旧,但徐婉徐文自来穿用的衣衫鞋履等物,却是一件也没了。
她真的走了?!
她就走了?!
为什么!!!
卫东阳不信,也不问明显神情伤感的含月柳枝柳条众人,只转身,大步走到外头大门上,叫方青:
“去给爷牵马来!!”
“…世,世子爷。”
方青迟疑,卫东阳蓦地大吼:“去啊!”
方青吓得激灵灵的打了个颤儿,再不敢迟疑多言,飞速同门房去到马房,牵了马来,抖着手将缰绳递给卫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