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万马齐喑的秘阁里,花不识振声相对:“将钱帛送给贼寇,只会让贼寇多打几把刀,然后回来杀我们的子民,至于出卖河北义军,更是会让官家失信于天下,这两件事,一件事不能应。”
“鸿渐,金使还有什么说法?”隔了片刻,缓过劲的门传雨再问。
“哦,放了些狠话。”燕衔春相顾一下,“只是言语悖逆,不说也罢。”
“那也是金人粗鄙,和鸿渐无关。”门传雨摆手,“你只管大胆说来,且有老夫担待,绝不叫你因言获罪。”
“那金使说,若都省答应此二事,金国便叫赵氏多做一代皇帝,诸公多享一世荣华。”燕衔春话锋一转,“如果不准,他们便踏破临安,再牵两三个官家、千百嫔妃回去。”
此言一出,全场凛然,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威胁!
“荒谬!”花不识猛然击案,“金国欺我无人乎!”
“毫无转圜余地?”门传雨看向燕衔春,面色惨白。
“毫无转圜余地。”
此言一出,屋中诸公几欲坠地,而燕衔春却又火上浇油:“俺此次北上,另探得一桩秘辛,不知当讲不当讲。”
“速速讲来。”门传雨急切道。
“完颜菩萨跟俺交了实底,因着金国都勃极烈完颜龙病死,现在金国东西两路大军势同水火,这一百万两银子是用来安抚两路军将的。”燕衔春饮茶润喉,继而扬声而对,“若俺们拒了,金国便改变军略,先取俺们再图大辽,最快八月底,最迟九月中旬,金军便会南下。”
“南下?”门传雨霍然起身,“多少人马?”
“东西两路倾巢而出。”燕衔春竖起三根手指,“大略——三十几万人马。”
与会重臣闻此言辞,犹如遭了魔障,目光死盯着燕衔春那竖起的三根手指,周身颤抖不已。未过多久,竟有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随即颓然倒地,竟是被这消息生生吓死,一命呜呼。
一向沉默寡言,自会议开始便未发一言的时月风突然掩面哭泣,引得众臣纷纷劝解,许是时月风哭得太过伤心,原本劝慰他的人也被感染,纷纷抱头痛哭,整个秘阁乱做一团,竟无人想起殿内还横着一具尸体。
最后还是燕衔春将那位被吓死的言官拖将出去。
眼看燕衔春去而复返,门传雨扶着几案缓缓坐下:“鸿渐啊,以你之见——金军军容如何?若隔江对峙,可否有胜算?”
燕衔春稍微一顿,低声说道:“金军气势之盛,较东京之战时更盛,此时金人,满万不可敌。”
“这……”门传雨靠住椅背,环顾左右,“诸公可有计较?”
“关于第二件事……实在,实在是不妥。”礼部尚书顾张此刻艰难开口,“正如鸿渐所言,金使此次来访,首要任务是消除金军内部的矛盾,依我之见,不如在民间搜寻一些女子……叫金使带回去,也就,也就是了。”
“女子?庾舍人一介男儿都被磋磨成那个样子,女子如何能受得!”花不识怒满胸膛,扬眉叱道。
“这……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顾张无奈相对,“那些女子也该有此觉悟。”
“觉悟?什么觉悟?被人肆意狎玩的觉悟?”
“再苦一苦百姓,总不能叫金军真的打过来,重演靖康故事吧?”
“敢问顾尚书的女儿去不去?”花不识冷声质问。
顾张满头冷汗:“易水相公有更好的法子吗?”
花不识气血翻滚,鼻孔流出两行血来,他随手一抹,回头看向门传雨:“大廷议!该应该否,自有公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