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想,是朕小觑英雄了。”赵玉山终于有了点笑容,“临安城前叱太尉,长春殿里吓蛮夷,做得好,唯独有一点不好。”
“请官家训示。”赵宜亭慌忙磕头。
赵玉山把赵宜亭好一阵望,却不下判词,而是看向庾江宁:“你说。”
庾江宁小心以对:“矫揉造作?”
赵玉山淡淡的:“沽名钓誉。”
有风堂的空气一下子凝固了!
赵玉山:“菩萨是那么好当的吗?菩提是佛道,萨埵是众生,上求菩提,下化众生,故为菩萨。自悟道果,通达四谛,了断烦恼结,于生死轮回自在,普渡众生亿亿劫中才是菩萨摩诃萨,你是什么?泥菩萨!”
赵宜亭这时抬起了头,泪眼朦胧的:“官家重用臣,臣却辜恩负民,臣无颜以对官家,臣……请官家废黜罪臣,革去臣职。”
赵玉山:“易水相公以为如何?”
花不识:“回禀官家。臣以为,少年人心浮气躁,好大喜功在所难免,且殿下出淤泥而不染,足见心思纯良,等年岁大些,定住了心,殿下必有一番作为。”
赵玉山抱臂以对:“你这话没道理,庾江宁还小他一岁,怎么庾江宁就不翘尾巴?”
庾江宁突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花不识想了片刻,缓缓道:“燕招讨管教有方。”
赵玉山这才点头:“玉不琢不成器,赵宜亭。”
赵宜亭抹掉眼泪,吸吸鼻子:“臣在。”
赵玉山:“年后燕招讨回京述职,你跟他到楚州去,在军营里摔打摔打,改了你心浮气躁的毛病,再回临安来见朕。”
赵宜亭伏在地上,肩膀微微地颤动,许久才抽噎应下。
赵玉山似是倦了,无言地挥挥手,薛璠立刻在殿角的阴暗处里出来,将赵宜亭搀扶起来。
四人齐声告退,算是渡过这劫。
“要我去大理寺?”颜颐仲愣了一下。
傅师川大笑:“知你不信,敕牒都拿来了。”说着将敕牒展开,指着中间一行蓝笔色行楷,“你瞧,佥荐户部颜颐仲主事任大理正,易水相公的亲笔。”
“这如何使得?”颜颐仲只觉得头晕目眩。
“官家准了。”傅师川将敕牒推到颜颐仲面前。
颜颐仲这才看到用墨笔写的“敕”字:“斜封官?”
“你别瞧不上斜封官。”傅师川凑到颜颐仲耳边,轻声说道,“庾小相公昨日审了王祥甫。”
“王祥甫?”颜颐仲停下笔,“他真有事?”
“事不小。”傅师川拍拍颜颐仲胳膊,“不然也不会调你。”
“我?”颜颐仲摆手,“不成,我不通刑名呀。”
“啧,谁要你去查案了。”傅师川对官场看得最为透彻,此时见同年混沌,便侃侃而谈起来,“你是掌着一国财政预算,勾检诸部账目的户部度支主事,王祥甫做假,还能逃过你的法眼去?只消你掐住老狐狸的七寸,帮庾小相公把住舵,来日大案告破,斜封官还变不成正经官身?”
颜颐仲还是犹豫:“庾小相公,他还是一个孩子,还能拿捏王祥甫吗?”
“楚州的事情知道吗?”傅师川小声道,“那灌口二郎多凶,连殿下都奈何不了他,结果庾小相公一去,那二郎神如何?老实了!又是请殿下入城,又是赔礼道歉,这手段,比你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来日,怕是要接易水相公的班!”
“如此说,这是个好差事?”
“天大的好差事。”
“好差事怎能平白落在我头上?”颜颐仲笑笑,“是你在易水相公面前——替我美言了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只要你老颜以后发达了,不把我忘了就行。”傅师川挤眉弄眼地站起来,“你忙,我再去吏部走一趟,对了,明日到大理寺点卯,千万别误了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