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赵玉山一直没有睡,只是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一丝冷风灌进殿内,倚在榻上的彰武天子淡淡出声:“是易水相公来了吗?”
“是,易水相公,庾小相公,荣王殿下都来了。”薛璠的声音。
“庾江宁。”
庾江宁震了一下:“臣在。”
赵玉山漠漠地望一眼,语气十分平淡:“你做的好勾当。”
庾江宁低下头:“臣知罪。”
赵玉山冷沉沉地看了片刻,慢慢道:“把你做的事,说给你老师听。”
庾江宁就地转了一下身子:“学生……在楚州杀了些流民。”
花不识凛了一下,立即问道:“怎么不早说!”
赵玉山看着殿中那坨,似笑非笑的:“没有你做的好事,那些乱民也闹不到临安。”
庾江宁伏在地上,尽力平静地答道:“臣知罪,臣听凭发落。”
赵玉山看向殿侧那抹大红:“荣王。”
赵宜亭连忙跪在庾江宁身侧:“臣在。”
赵玉山:“庾江宁有错。你有没有错?”
赵宜亭伏在地上,幞头硬翅微微的晃: “臣有错。”
赵玉山:“要你们去赈灾济贫,结果呢?灾民扰乱临安、火烧相府、殴伤宰辅,这种滔天大乱,就是你们给朕的交代?自己说,要朕怎么发落你们?”
“按律,杖一百,流三千里。” 赵宜亭跪直了,抬手摘掉幞头。
“臣愿以命抵命。”庾江宁同样跪直了。
赵玉山耷拉着两只眼,慢慢道:“忠,义,聪明,这是庾江宁的长处,自作聪明,暴戾恣睢,离经叛道,这是你的短处,你在北边过惯了苦日子,心思重,你瞒一瞒朕也就罢了,可你不该瞒着易水相公。”
“是。”
赵玉山:“你不要打量着一死了之。”
庾江宁涨红了脸。
赵玉山:“你以为瞒着朕,瞒着易水相公有多大的功劳。朕告诉你,教不严师之惰!老百姓要骂娘,骂的是你老师的娘,今日门相的下场,便是你老师来日的下场。”
庾江宁一下愣在那里。
赵玉山淡淡道:“你上次跟朕讨官做,朕准了。留任御前,再加舍人院权知制诏,兼任大理寺左断刑院八品评事,详断王祥甫贪墨案,易水相公,朕的安排合你心意吗?”
花不识拱手:“官家英明天纵。”
庾江宁立刻伏了下去:“臣谢……”
赵玉山:“谢你老师去,这是朕早答应他的。”
“臣遵旨。”庾江宁一骨碌爬起,两三步走到花不识身边,搀着他落座,声音闷闷的,“老师坐。”
“我还没老。”花不识拍拍庾江宁手背。
“荣王。”赵玉山自榻上坐起。
赵宜亭立刻肃容:“臣在。”
“你爹和朕一奶同胞。”赵玉山抱着胳膊,来回踱步,“所以朕听了易水相公的话,把你买了回来,朕对你并不期望,只要能堵那些人的嘴,你奸懒馋滑坏,朕认了,胸无点墨绣花枕头,朕认了,欺男霸女嚣张跋扈,朕也认了。”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出奇的沉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赵宜亭则是摇摇欲坠,俨然跪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