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海滨城市总是格外热闹。精力充沛的年轻人你追我赶,快乐地踏着浪。距离不远处是小吃摊,三五成群的人们结伴而坐,高谈阔论着。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车后座的南星,后者脑袋撑在胳膊上,像只乖巧的宠物猫一般趴在车窗边,面色宁静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凉爽的海风顺着窗户爬进来,吹得他眯起了眼。
“小兄弟看起来心情不错嘛。”这段路程很长,几乎快横跨半座城市,师傅在心里评判了一下,觉得南星不像是那种喜欢绝对安静的客人,便没耐住寂寞尝试着和他搭话。
南星闻言笑了一下,转过头冲师傅乐道,“这么明显吗?”
师傅也乐了,点头道,“我看人挺准的,我朋友都说我都可以去天桥下面摆摊给人看相了。”
南星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说道,“那你给我看看呗?”
正好碰到一个一分多钟的红灯,司机师傅没能赶上绿灯的趟儿,闻言便从后视镜里仔细打量了一会儿。等到红灯重新变绿,车辆起步,他玩笑着说,“我看你印堂发红,是命犯桃花嘞,小心惹上情债。”
南星又趴回窗边,笑着应了声是。
绿然小区是刚修建不久的新小区,只是位于近郊区,地理位置算不上好。这里住的大多都是中老年人,对电竞什么的丝毫不知,也正因如此,南星最终才买了这里的房子。
一进门,便看到王姨正抱着安安在客厅里来回打转,哄她睡觉。看到双手空空的南星,王姨压低声音,训小孩似的说道,“纸尿裤呢?哎呀,你说说你哟,这点事都记不住,脑袋里整天在想什么哟。”
住院那段时间,江月白不放心别人来照顾南星,左想右想最终决定让基地阿姨来。后者从战队组建之日起就在,对和家里人关系紧张的南星更是格外偏爱,几乎是养儿子一般对待他。
明白了眼前这人靠不住以后,王姨最终决定亲自出马。她小心翼翼地将安安递给南星,轻声道,“闹腾一天了好容易困了,等她睡着你就抱到房间去。我去拿快递,正好家里没醋了,顺道去买一瓶。”
南星僵硬地接过了安安,仿佛抱着的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定时炸弹似的,背部像打了钢板,挺得笔直。
安安出生之后,南星没能第一时间看到她,当即就被推进ICU。在医院疗养期间,他自己都是个需要照顾的病人,更别提照顾安安了,况且安安的存在时刻提醒着他自己是个怪物的事实。
他整晚整晚地睡不着,疼痛就像是骨头从皮肉里反向生长,刺穿皮肤,原来活着连呼吸都是一件这么折磨人的事情。
过了几个星期,他才在恒温箱里看见了那个小家伙——科技创造出了最适合她生存的环境,她正安稳地睡着,像一位未染尘埃的天使。
“如果可能的话,建议您还是联系一下让您怀孕的人,照顾孩子是他应尽的义务。”医生看着眼前这个长相颇为出色的异乡人,在心里唾弃了一顿不知名的负心汉,颇有些义愤填膺地说道。
之后,南星被确诊为产后抑郁症,在经历了漫长的心理咨询疗程,他终于在医学上恢复了正常。心理医生不止一次劝说他多和安安接触,王姨也总是有意增加他们父女俩独处的时间,但南星往往都是逃避。
他在害怕。
王姨临走时看着南星僵硬的身体,面上不显,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怀里的小家伙自食其力,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脑袋一点一点地开始打瞌睡,脆弱得好像谁都能伤害她。
但她又很坚强,从在他肚子里就是。
等她长大了,会怨恨自己吗?怨恨自己的“母亲”是个不正常的人。
南星温柔地蹭了蹭安安的脸颊,听见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便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谁知道后者似乎铁了心要闹腾这位不称职的爸爸,刚刚还一副熟睡的模样,脑袋一沾到棉柔的床铺突然睁大了那双和葡萄一样的眼睛。反应了两三秒,撇了撇嘴,光打雷不下雨地干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