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音前世吃够了恶名的苦,而今,她既能得着贤名,又能叫染竹自食恶果,自然是要推掉的。
冷元景看过来时,眼睛里只剩下了怜惜:“宁音,你就是太心善了。”他叹了口气,告了声罪,方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呸!”兰香往地上呸了一口,小声嘀咕:“他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沈宁音笑了笑没说话。兰香看着她道:“少夫人,您还笑呢,奴婢看他就是冲着您来的。得了丫鬟想夫人!”
“兰香。”沈宁音拿眼神无声斥责,等小丫鬟老实了,她这才站起身:“走吧,去瞧瞧那边怎么个事儿。”
沈宁音抬手一指,兰香才发现远处爬满常青藤的墙根下围了一圈人,像是出了什么事。
兰香原本并未在意,上京城里头的宴会也一样勾心斗角,姑娘、哥儿们聚在一处,哪里没点儿掰扯呢?兰香都习惯了。
直到看清围着的人里头有眼熟的丫鬟!
“遭了!”兰香低呼了一声,脸色难看地快步先往那边去。沈宁音早认出来了,那儿两个丫鬟都是兰香派过去盯阮秀仪的。而今丫鬟们在那儿,阮秀仪一多半就是那惹是生非的人之一!
沈宁音看着她冲过去,自己却也不着急。
等沈宁音走拢之际,里头阮秀仪带着哭腔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胡说!这簪子就是我的!是我自个儿的!”
另一个声音也熟悉,哪怕隔了一世,沈宁音也一下就听出来前世那个任性刻薄的小姑子。
冷家书香门第,满门皆秀才,但这一代里头中举的也就一人,而且还是个书呆子,毫无能力。前世没有沈宁音请来孙靖元扶持他家,莫说一门三举人了,连冷元景这个一甲进士都没那可能。
冷家没钱没势,可架不住整个圣朝对文人是推崇的,冷家那样的门第,女儿怎么都能高嫁,打小在家就地位高,养得骄纵。
冷六娘脾气火爆,素来眼高于顶瞧不上阮家,可阮家实在太有钱了,冷六娘心中是嫉妒的,她便将嫉妒都发作到最好欺负的阮秀仪身上。
沈宁音记得,前世阮秀仪嫁人之后她们便再无交集,今生,倒是在这等地方撞上了。
冷六娘抬眼看着四周围了那么多人,脸色很不好看,当下断不肯落了面子,一把抓着阮秀仪拿簪子的手:“你以为在这儿的都是什么人?当大家都不识货?”
沈宁音定睛看去,心下也是吃惊,原以为还是先前阮秀仪从艳伶处拿走的那一根,没想到不是!这簪子火红、应景,质感似玉,光泽惊人。
又是一根极品簪子。
假若只是之前那一根,沈宁音还能思忖大约是艳伶得宠,阮太太又或是阮老爷赏给她压箱底的。可短短这么些时间,阮秀仪竟然拿出了两根,而且簪子都那么地极品。
沈宁音一时没急着上前。
阮秀仪吃了疼,又那么多人看着,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倔强地不肯掉下去。要是叫人看了笑话,她往后要怎么高嫁?谁肯娶个丢脸、不体面的妻子呢?阮秀仪只得挣扎着:“放开我!你放开!”
冷六娘听着她带哭腔的声音,愈发捏紧了:“呵,你这小偷,我既然捉了你,你不交代。我如何能放?”
阮秀仪弱质纤纤地半跪着,手死活不肯放,这样一样,谁是弱者十分明显,阮秀仪从来如此,这些姿态就是她的保护色。
果然,已经有客人看不下去,小声打圆场,要叫冷六娘拿出证据来。
冷六娘哪里能有证据,一时间脸与脖子都红了起来:“她平日里一身的穷酸样子,反正我就是知道!她不可能有这么好的东西!”冷六娘冷笑:“叫我拿证据,不如叫她说个出处。说出来我便放了她!”
冷六娘这般强势,围观中好些人开始谴责她。
阮秀仪正得意,冷不防穿过人群,对上了沈宁音的目光,她瞳孔震颤,下意识的躲闪开视线。
沈宁音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可心下却想不明白。
“七姑娘,你快放开她吧。秀仪姑娘可是秦少夫人妹妹,她人可看着呢。”有人说了这么一句。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沈宁音脸上。
冷六娘皱紧了眉头打量沈宁音,低头看向阮秀仪。
阮秀仪心脏剧烈跳动,她不敢抬头,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簪子不是偷的,是谁给的?你快说呀。”问话的人其实觉得自己是知晓答案的,这么问只是想要解决冲突,走个过场。
可阮秀仪却分外煎熬。就在冷六娘打算把她拉起来搜身的时候,满脸惨白的阮秀仪颤巍巍伸出手指,指向沈宁音。
“是她,是姐姐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