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似锦,沧海桑田,悠悠四万载光阴流转,人间的朝代更迭频繁,如同天际流云,变幻莫测。而那高高在上的天界上神,偶尔涉足幽冥河府,却也不过是稀松平常事。即便是尊贵的天界太子,其到访的频率也已大不如前,不复往昔那般频繁。
在静谧的阿蒲山中,一家七口和睦共处,日子如溪水般平静而温馨。家中女儿温婉可人,儿子孝顺懂事,一家人其乐融融。
然而,大约在百年前,葵之在分娩中遭遇大出血,生命垂危之际,阿蒲女被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害怕,万一命运不眷顾,葵之可能会因此离他而去,留下他独自面对这世间的孤寂。让他在面对昏迷不醒的葵之时,内心充满了懊悔与自责,他悔恨自己曾经的自私,渴望时光能够倒流,让一切重新来过。
当葵之终于从昏迷中苏醒,阿蒲女的情感如决堤之水,再也无法抑制。他紧紧抱着葵之,泪水肆意流淌,仿佛要将所有的担忧、恐惧与爱意,都融入拥抱中。
对于刚刚醒来的葵之而言,这一幕显得如此不可思议。她瞪大了眼睛,一时竟以为自己仍在梦中。然而,当她逐渐意识到眼前的真实,她轻轻地拍了拍阿蒲女的背,用温柔的安慰他。
日复一日,宛如一潭静谧无波的碧水。一日,天界忽地泛起涟漪,皆因一幅神秘画卷的悄然流传。此画中人,宛若昔日未来太子妃,却又非全然相同,他身着一袭墨绿紧衫,修身剪裁勾勒出别样的风姿,头戴一顶直至腰际的黑纱帷帽,遮掩了身形,让人难以窥见其胖瘦变化。
忽而,一阵狂风掠过,掀开了那层神秘的黑纱,露出了画中人不凡的容颜,却也是令人惊愕。本应是明亮双眸处,竟被无数绚烂的阿芙蓉所占据,它们竞相绽放,色彩斑斓,诡异而又绝美。
此刻,画中人正沉浸在秋千的欢愉之中,随着秋千的起落,他的笑声似乎穿透了画卷,悠扬而自在。浑然未觉周遭有丝毫窥探的目光。这幅画,就像是一个静谧而神秘的梦境,引人遐想,却又让人不敢轻易涉足其中。
这幅画不知被哪位好事者送到了太子歓虹王的面前,当他凝视着画中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时,当他初次瞥见画中之人时,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确信涌上心头,他笃定,这画中之人,正是他魂牵梦绕、二十万年来日思夜想的爱人。
然而,理智也在提醒他,万一这画中之人并非他所想之人,那又将如何?这个念头如同冷水浇头,让他心中生出一丝寒意。他已经浪费了二十万年的时光,在无尽的思念与追忆中徘徊,他不愿再承受一次失望的打击。
但无论如何,深藏心底的渴望驱使着他,他必须去见个究竟,哪怕只是为了确认一个答案,为了给自己的心一个交代。
他怀揣着难以名状的期待,他前往了边境。然而,抵达边境,却只见空寂无人,就连秋千也没见到。他不禁心生疑惑,担心所见皆是幻影。于是,他又继续前行,来到了阿蒲山。眼前的景象依旧如昔,没有丝毫的改变。花草树木依旧繁茂,绿意盎然,树木高耸入云,草丛茂密,几乎与人等高。在这片乐土上,精怪们或打闹嬉戏,或吟唱游玩,或忙碌地搬运稻谷,一片和谐安宁的景象。然而,当这些精怪们注意到他的到来时,无不惊恐万分,他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如同被定格了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他又继续走了很长的路,脚步不停,穿越了重重山水,直至来到了一处从未踏足过的陌生之地。这里,一道强烈的结界如同天然的屏障,将他牢牢地阻挡在外,无论他如何尝试,都无法突破这道看似无形的界限。
在多次尝试未果后,他选择了耐心等待。时间如同流水般缓缓流逝,期待着某个转机的到来。终于,在漫长的等待之后,一群身着侍从服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他们正朝着结界的方向缓缓走去。
他化身成为一名侍从,悄无声息地跟在了这群人的身后,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紧随着这群侍从,一步步接近了那道结界。
当他终于进入结界内,眼前的景象却与外界并无二致。他漫步前行,直至来到了一座古朴的宫殿外。此时,一阵悠扬动听的箜篌之音忽然传入他的耳中,那旋律如同天籁,瞬间触动了他的心弦。
他的心猛地一颤,三步并作两步,急切地想要知道那弹琴之人是否正是他日夜锥心思念的挚爱。然而,当他即将接近那弹奏箜篌的所在时,却又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他生怕自己的鲁莽会惊扰到那份美好,于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走向帘幔后。
透过帘幔的缝隙,他静静地观看着那个头戴帷帽的身影在大堂内专注地弹奏着箜篌。那人背对着他,面向着天井,仿佛在与天地对话,与风雨共鸣。此时,天空中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滴轻敲着屋檐和地面,与箜篌之音交织成一首动人的乐章。
歓虹王沉浸在那悠扬动人的箜篌之音中,让他沉醉其中,无法自拔。他想要掀开帘幔,将那个弹奏箜篌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感受那份久违的温暖。然而,当他即将付诸行动时,他却犹豫了,甚至退缩了。他并非不愿,而是不敢。他害怕,万一这个人并非他日夜思念的爱人,那该怎么办?突如其来的疑虑,如同冷水浇头,让他从美妙的音乐中猛然惊醒,回到了现实的残酷中。
自从得知他殒落时,他心如刀绞,悔恨与痛苦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那一刻,他感到整个世界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无尽的绝望。他胸中郁结难舒,最终在一次剧烈的情绪波动中,口吐鲜血,昏迷不醒。
当他醒来时,时间仿佛已经流逝了许久。他望着镜中的自己,惊讶地发现原本乌黑的发丝已经被大片的银白所取代,如同岁月的痕迹深深烙印在他的身上。新的黑发逐渐长了出来,但那些银白的发丝却依然顽强地存在着,如同他心中那份无法抹去的伤痛。
良久,那弹奏箜篌之人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心力,此刻的他,动作略显迟缓,最终停下了手中的弹奏,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踉跄着步伐,缓缓坐到了旁边的躺椅上。他的手指触碰着躺椅旁正方案台上的烟杆,随后,他拿起烟杆,动作娴熟地抽了一口,烟雾缭绕间,他发出了一声极细微却饱含满足的“啊”。这声呢喃,穿透了帘幔的轻掩,如同久违的春风,轻轻吹拂过歓虹王的心湖,激起了层层细腻的涟漪。
对于歓虹王而言,这声音是如此熟悉,又如此不可思议地真实。那正是他魂牵梦绕、死而复生的爱人,此刻正真真切切地展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要冲上前去,紧紧拥抱着他,深情地亲吻他,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让喜悦变成惊吓。于是,他只能按捺住内心的冲动,静静地等待着,用最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爱人。
“谁?何人在在此?”那人摸索着站起身来,步伐蹒跚地前行,一只手扶着墙壁作为支撑。
当帘幔被缓缓掀开时,那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是程思叔吗?”‘还是葵之她……回来了?’但随即,他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对,葵之此刻应该在幽冥河府啊……”
‘嗯~ 不是她?那这个味道……是白玉兰的香气……难道是泽郎?‘他微微皱眉,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那股独特而清新的白玉兰香味。
他四处摸索,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无助,直到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你究竟遭遇了什么?为什么看不见?”歓虹王关切地询问着面前这位头戴帷帽、黑纱垂至腰间的人。与往昔不同,他的着装风格发生了显著的变化。此人的装扮与往昔大相径庭,曾经的他偏爱衣襟大敞的随性装扮,如今却换上了紧身的装扮。原先的喜好简约素净,现在却身着墨绿色的外衣,内里透出金红相间的华丽,唯有腰间依旧系着他钟爱的以花朵为主题的系带。至于双脚,他依然如常,未着半履,裸露在外。
他想要上前揭开那层黑纱,一探究竟。然而,就在他即将伸手之际,对方却仿佛有所察觉,微微侧头,躲过了他的动作。
“不……请不要揭开它……我现在只是一个废人罢了,泽郎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他几乎是带着哀求的语气说道,言辞间满是抗拒,抵触着对方哪怕是最轻微的接触。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歓虹王缓缓收回自己的手,低声询问道。
“呵~ 算了,还是不要再提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阿蒲女轻轻叹了口气,又向后退了几步,似乎想要逃离这段不愿回首的过往。
就在这时,一个稚嫩的婴孩摇摇晃晃地爬向阿蒲女,嘴里不停地叫着“阿羍,阿羍羍~”
阿蒲女听到婴孩的呼唤,动作轻柔而缓慢地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婴孩的位置。直至触碰到那柔软的小手,婴孩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指,顺势将婴孩紧紧地拥入怀中。
“这是?”
“呃……嗯……是,这是我一个仆人的孩子,他叫绵姐儿。绵姐儿,快叫人呀~”阿蒲女在回答时略显尴尬。
婴孩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先看看阿蒲女,又转头瞧瞧歓虹王,最后对着歓虹王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咿咿呀呀地叫着,仿佛在欢快地打招呼。
歓虹王看似满心欢喜地看着这个肉嘟嘟的小奶娃,他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婴孩胖乎乎的小脸蛋,还不忘逗弄他几下,惹得婴孩咯咯直笑。
“他为何会称呼你为‘阿羍’?”生性多疑的歓虹王对这声‘阿羍’很是介怀,因为“阿羍” 有着父亲的含义,这让他不禁胡思乱想。他暗自思忖,阿蒲女离开的这些年,莫非已经与旁人成亲,并且有了子嗣?这是他所无法接受的,因此,他必须要问清楚。
“噢~ 其实是这里所有的孩子都习惯叫我阿羍呀。哥哥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个小家伙是我和别人生的吧?” 阿蒲女虽然看不见歓虹王的表情,但他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不悦,于是他赶紧解释,试图消除歓虹王的误会。
“嗯,原来如此。”歓虹王听后,心中的疑虑顿时烟消云散,他点了点头,语气也变得轻松起来。
“来人,把绵姐儿带下去。”阿蒲女一边说着,一边摸索着从挎包中取出一个铃铛,轻轻摇晃起来,那清脆的铃声在屋内回荡。仆人闻声赶来,却在看到歓虹王的那一刻愣在了原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抱着绵姐儿,一脸焦急地跑了出去。
阿蒲女在听到仆人离去的声音后,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他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随后又缓缓地摸着墙壁,一步步向大堂的方向走去。歓虹王见状,本能地想要上前搀扶,却一再被阿蒲女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