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凭借着感觉,缓缓地摸索着坐到了太师椅上。这一幕,让歓虹王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回想起往昔,阿蒲女曾是他手心里的宝,被他细心呵护,娇生惯养。可如今,他却变成了这般模样,歓虹王的心就像被刀割一般,刺痛难忍。
“呵……泽郎啊,你远道而来是客,我的疏忽倒忘记让人给你泡茶了。”阿蒲女边说边从挎包中再次摸出了那个摇铃,轻轻摇晃,似乎在呼唤着仆人前来。
“你……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你可知道这些年我是如何苦苦等待你的吗?换来的却只是你的一句‘来者是客’,你可知道这有多么伤我的心。”歓虹王本已上前,想要紧紧握住阿蒲女的手,却被突然进来的端茶仆人打断。待仆人离去后,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情感,跪在了阿蒲女的面前。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吗?我是说,在你回到阿蒲山的那些日子里……”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缓缓地抬起眼眸,望向那被黑纱遮面的人,试图从他的眼神中寻找答案。
“我……我过得并不好。我的眼睛瞎了,身上的皮也是这十几万年间慢慢恢复的,大部分时间是靠睡在冰芙泉里才得以好转。我就这样一直沉睡,直到几万年前才醒来。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以后……让我保护你,好不好?你千万不要再离开我,我们修复那些美好的往日,如何?”歓虹王满是期待,紧紧抱住了阿蒲女的腰间,将头深深埋在他的身体里。
“不……不好……我不能再和你好了……”阿蒲女用力挣脱了歓虹王那双强有力的双手,恐惧地退缩。这让他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无情丢进火里的孩子,那个无辜的生命,让他感到无比的自责。让他无法面对歓虹王,无法再接受他的爱意。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离开我?难道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吗?”歓虹王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他紧紧地将阿蒲女拥入怀中,仿佛想要用这种方式来留住他,让他无法呼吸。他不甘,他不明白为何曾经深爱的两人会走到这一步。
“我……我恨!当年我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每日忍受着割皮刮肉的剧痛,在极寒之地被冻成人棍,甚至被那迷了心智的凤骨铜铃咬去了双眼……那时候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阿蒲女的情绪变得异常激动,他用力地推开歓虹王,猛地站起身,全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往昔那些不堪的种种经历如潮水般涌入眼帘,让他既感到害怕又充满厌恶。在那些黑暗的日子里,唯有葵之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给予他温暖与慰藉。然而,他呢?那个曾经说爱他的人,又在何方呢?他那时正与大殿下争权夺利,满心满眼都是权力与地位,或许在他心中,权力远比爱自己来得更重要吧。
“我…是呀!我在哪里?我在跟大哥争权夺利!当我赢了的时候,却告知你殒没了,当我去寻你时已是白骨,又“我……是啊!那个时候我在哪里呢?我正在与大哥争权夺利,满心都是如何赢得这场斗争。当我终于胜出,却被告知你已经不在了,当我匆匆赶去,只见到了你的白骨,那一刻,我气得吐血昏迷,数月后才醒来。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的头发已经全白了……我知道,我失去了挚爱,也失去了心。那时的我,几次想要自裁,却都被救了回来。”歓虹王的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悔恨,深深地望着阿蒲女。
歓虹王抹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我花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从痛苦中走出来。但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再爱上其他人了。每当母上大人想要为我介绍女人时,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拒绝。因为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人。”
“其实……你可以再找个更好的……”阿蒲女的声音颤抖,他对歓虹王心中仍有情,但他也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他不敢告诉他,自己与葵之已经有了子嗣,他害怕歓虹王会因此迁怒于葵之,甚至伤害到他们的孩子们。
听到阿蒲女的这番话,歓虹王心中五味杂陈。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把将阿蒲女紧紧抱住,双臂环得极紧,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再也不让他逃脱。
可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却把阿蒲女吓到了。他虽然没有大声叫喊,但口中却开始念起了经文“非生非灭,非断非常。非知非不知,非觉非不觉。非明非不明,非缚非脱。非毁非不毁,非念非不念。非处非不处……”他一边念着,一边转身逃离了歓虹王的身边,扶着墙壁,踉跄着离开。
“你怎么了?”歓虹王望着阿蒲女慌乱逃离的身影,满是惊愕与不解,他的声音颤抖,仿佛害怕就此失去他。
“太子殿下,”来人正是程思叔,他面色凝重地说道,“我们家小殿下自从醒来之后,时常会不自觉地念诵经文,即便是受到惊吓,也会本能地以经文来平复心绪。”
“他为何会这样呢?”歓虹王疑惑地转过头,向程思叔询问道。
“或许是因为在六轮鬼域道待得太久,小殿下还没有完全缓过神来吧?”程思叔胡乱找了个理由敷衍道。
“我可怜的娇娇儿啊,你本是那般洒脱恣意,如今却变成了这番模样……”歓虹王望着阿蒲女远去的背影,满眼神的怜惜与心痛,仿佛要将他所有的苦楚都尽收眼底。
“太子殿下,您还是回去吧。我们家小殿下现在估计是不想再见您了,他应该已经去了香室。”程思委婉地劝说着歓虹王。
“可是……他现在需要照顾,我留下来陪着他吧?”
“没事的,太子殿下,我们会好好照顾小殿下的。下次您来的时候,可以先问问小殿下是否愿意。”程思委婉地回应着。
“也只能这样了。”歓虹王无奈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不舍。
等歓虹王彻底离开后,阿蒲女悄悄地从侧门进来,一下子瘫坐在了太师椅上。他满脸惊恐地看向程思,声音颤抖地问道“程思叔,他……走了吗?”
“走了,小殿下。”程思轻声回应。
“呼……他怎么会来这儿?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告知我?真是被他吓得不轻。”阿蒲女心里波澜久久不能平息,他起身在屋内来回走着,时不时还会撞到椅子,显得有些慌乱。
“太子殿下的这次突然到访,确实是我们的人有所疏忽。他摒弃了气息,化身成侍从的模样,这才得以蒙混进了结界。”程思叔面露歉意,详细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唉~算了,这次幸好瞒过了他关于绵姐儿的事情。不过,绵姐儿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嬷嬷怎么没有看好他?”阿蒲女的脸色微微一沉。
“殿下,老奴刚刚只是稍微打了个盹,没想到小绵姐儿就悄悄地爬出来了。”嬷嬷从偏堂抱着绵姐儿,颤抖着跪在地上,心里七上八下,深怕殿下会严厉惩罚自己。
“幸亏殿下心善,不然你这个老家伙早就被扒皮抽筋了。”程思叔在一旁厉声斥责道,对嬷嬷失职的不满。
“是,老奴知错了,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嬷嬷连连磕头。
“唉~嬷嬷,你起来吧。你最近照顾绵姐儿定是累坏了,绵姐儿又是个好动活泼的小家伙。”阿蒲女轻叹一声,走上前温柔地抱起绵姐儿。
“殿下,您别太紧张了。太子殿下并不知道您有子嗣的事情,这次只是虚惊一场。”程思见状,连忙宽慰道,试图缓解阿蒲女心中的不安。
“不……不……你不明白,他这个人眼里容不得我与别人交好。如今我与葵之已经有了孩子,我不想冒险。你把绵姐儿送回幽冥河府,还有,告诉葵之,不准她再回来。另外,再给我准备一个坟,就在西北角,记住,要一个年深日久的女子之墓。”阿蒲女不舍地抱着怀中的娃娃,最终还是把他送回了嬷嬷手中。
“殿下,您这是为何呀?”程思叔满脸疑惑地问道,他无法理解阿蒲女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他生性多疑,我怕留下什么漏洞……程思叔,你现在就安排人把绵姐儿送走吧!”
“喏!”
“绵姐儿,回到母亲身边后,一定要乖乖的,不可以惹你母亲和外公生气,知道吗?嗯~看到长辈也要记得打招呼,要礼貌,明白了吗?”阿蒲女紧紧抓着奶娃娃绵姐儿的小手。
绵姐儿看到自己的阿羍脸上流下的鲜红泪水,伸出他那稚嫩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阿蒲女的脸颊,安慰他不要哭泣。
“阿羍不哭,……”阿蒲女强忍住泪水,深吸一口气,对嬷嬷郑重地叮嘱道,“嬷嬷,一路上定要小心谨慎,切勿让人察觉到绵姐儿的行踪。抵达幽冥河府之后,务必第一时间传灵鸢回来报信。”言罢,又细细地叮嘱了嬷嬷一番,字字句句皆是对绵姐儿挂念与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