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醒醒!主子!”
不远处传来萧煜急促的惊呼声。
林妙生身形微微一颤,认命般短叹一声,迅疾迈了进去。
屋内宽阔非常,幽深如穴,绕过外间一扇毫无装饰的素屏,还须依次穿过外厅、内厅、书房到达里间,室与室之间皆由栏杆罩上挂层层叠叠的帐幔隔开。
不知撩开了多少面帘子,林妙生才在内间的门前看到人影。
萧煜的惊呼近在咫尺,而被换作“阿鬼”的女子立在门外,毫无举动,。
林妙生上前,手指点了点里间,好奇道:“你为什么不进去?”
“主子无令不得入内。”
“......啊?”妙生错愕。
与此同时,萧煜迎面快步而来,听了阿鬼的回答,险些没喷出一口老血,他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色,对阿鬼几乎咆哮道:“主子昏厥了,去明济堂喊邬祈过来!”
林妙生往旁边撤走两步,才没被他乱溅的口水殃及。
她趁机掀了帷帐进屋,扫视四周只见各处窗棂紧闭,西隅一盆炭火烧得很是炙热,一侧设有的博山熏炉上青烟滚滚。
室内暖香流淌,林妙生又天生对气味敏感,纵使再浓厚的熏香遮盖,她仍敏锐察觉出其中异样,转身迅速捂住口鼻。
她的视线在周遭搜寻,很快从小几上夺过一个茶盏,猛地朝熏炉一浇,炉里的熏香一瞬灭掉。
林妙生这才注意到罗汉榻上昏迷不醒的沈观。
她一个健步冲上去,佝着身子,第一反应是将手指置于沈观鼻下,试探他的呼吸。
好在,沈观呼吸轻浅但还算正常,想来不是因室内氧气稀薄而一氧化碳中毒。
只是那香炉……
林妙生眼底一暗,她可不想掺和进这事。
沈观高挑的身躯仰卧在榻上,一条腿微微蜷曲另一条自然伸直,他白皙如玉的面庞此刻潮红不已,纤长的睫羽打着颤,额头渗出细细密密晶莹的汗珠,因紧蹙而凹陷的眉心沾染一点湿意,使他眉心一点红痣愈发艳丽。
一派活色生香的病美人模样。
她探出手欲抓沈观的腕子切脉,却猝不及防遭人一把提起衣领揪了起来。
“别碰他!”
萧煜才晃过神,伸手推开她,将沈观护犊子般护在了身后。
他不给碰,她还懒得费力救人呢!
妙生面露不快,冷声道:“提醒你一句,再拖下去,他可要死了。”
萧煜气得跳脚:“你这人简直丧心病狂,胡说八道什么?我家公子分明好好的!”
“是吗?你再仔细看看呢?”林妙生颇为散漫地扬了下下巴。
萧煜一惊,回头那瞬间骤然瞪大双眼。
“公子!”
不知何时,沈观竟艰难支起了上身,胸口剧烈起伏着,侧过身猛地低头吐了口污血,彻底昏死过去。
林妙生面上颇为平淡,火上浇油道:“啧啧,好可怕,公子不会咳血咳死了吧。”
萧煜早没了同她拌嘴的心力,手忙脚乱,忙着为沈观擦血,脑子因极度紧张无措一片空白。
见他嘴唇微颤,她继续蛊惑着:“眼下这般情境,要再拖下去,纵然我颇通岐黄之术,怕也无力回天了。”
“你通晓岐黄之术?”
他急切反问道,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林妙生淡然应了声:“嗯。”
空气在一片暖融中陷入凝滞。
“我如何能相信你不是想要害人?”萧煜话音带颤,此时也慌不择路。
“不是如何相信,是只能相信。”她的话语相当冷漠,“你能保证你口中那位……邬祈来之前,你家公子撑得过去吗?”
她语气愈发严重道:“还是说,你敢拿你家主子的性命作赌?”
萧煜喉咙间哽了一口气,此刻无比痛恨自己不通医理,双眼不禁望向门外,也暗暗期许下一瞬阿鬼能领着邬祈到来,他也就不必陷入这般两难的境遇。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只有林妙生冷漠的话语不断响起,将他的思绪扰作一团乱麻,无尽地胁迫着他做出选择。
片刻僵持之下,他终是做出选择,退开一步。
林妙生甚至没来得及暗自窃喜,一柄青光剑架在了她的脖颈上,一道寒凉剑光映着她冷淡的杏目。
萧煜咬牙威胁道:“若公子有什么好歹,仔细你的脑袋!”
这话也就是说——
沈观活,她活。
沈观死,她也陪葬。
林妙生赏他一对白眼。
竭力忽略脖颈间的杀意,她伸手去将沈观流云般堆叠的衣袖卷到腕子上,想象中净白匀称的左腕,此刻新痕覆盖旧疤,刀痕深刻,狰狞非常。
林妙生几乎能想象得到,锋利的刀刃割开白玉一般的皮肉,鲜血喷溅的模样。
自残?
算了,左右同她没多大干系。
林妙生皱了皱眉,随即抛之脑后。
内室被炭火烤得暖融,她的手却很冰凉。
其实适才逼迫萧煜时,她不光后背冒出一阵冷汗,指尖还一直颤抖到现在。
她实在不是个有大勇的人。
冰凉的手指尖扣覆在沈观的脉络上,切脉之后,林妙生不禁握掌成拳,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林妙生缓缓立直身子,偏过脑袋,指尖微微点了点颈侧的剑身。
萧煜目光时时刻刻关注着她,见她起身,神经相当紧绷道:“做什么?”
“望闻问切,当然是检查他的舌苔。”
他迟疑了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