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儿进来的时候,见胥衿诺侧躺在床上,双手紧握成拳抱在胸前,眉心紧皱,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看样子是做了噩梦。
“公主,公主?”
胥衿诺恍惚从梦中醒来,茫然地看着半跪在她床边的萍儿,思绪还沉浸在噩梦里,半晌才坐起身,颤颤地从胸口呼出一口气。
明明是一个梦,不知为何,心中那灾难般的难过就是无法压抑,就像某种预示一样。颜司影反复无常,胥华烨就是个疯子,路星看似圆滑,其实比谁都倔,她不该让她一个人去北兴的。
“萍儿,准备马车出发去北兴。”胥衿诺难掩急切,蹬上鞋子,就往外面走,“要见路星,现在就要见到她!”
萍儿没有动,小心开口说道:“公主,京都出事了,贺将军被指认是叛党之后,现被押入天牢,三日后处斩。”
“什么?!”胥衿诺停下脚步。
萍儿回:“来报说证人是在三殿下宫里护卫的护送下进入中都的。”
胥衿诺厌烦地皱眉,恨铁不成钢地低骂了一句,“胥华阳这个蠢货!北兴新定局势尚不稳固,就想扳倒贺聿夺他手中的北兴兵权,他吃得下吗?”
几息纠结后,她快步走到桌案边,提笔给启帝胥引虓写了一封密信,细述了凌王私下多次会见东胡使者,其下越翎山庄在北琥城大肆揽财的诸多异动。
如今她掌管宫中部分暗卫,皇上信任她的前提是她没有任何个人倾向,更何况她的母妃与沂南王和贺家渊源深厚,这个节骨眼上,给贺聿求情,只会让他死得更快,甚至连她自己也会陷入帝王猜忌的险境。
而这些还不够,随后,胥衿诺去见了东襄王秦晋。
庭院内,老人已备好热茶等待胥衿诺的到来,病痛的折磨让这位老人面色焦黄,双颊凹陷。他孤独地坐在庭中的梧桐树下,嶙峋的身体如风中枯草一般随时可能折亡。
胥衿诺看着桌上为她倒好的茶水,苦笑道,“王爷,您这样神机妙算,让我很难办。”
她敬重这位老王爷,希望他安度晚年。一方藩王有自己的势力并不是罪,只是他的势力已经超出了皇上容忍范围,那便不得不修剪了,可现在看来她剪的并不彻底。
秦晋爽朗一笑,露出仅剩的几颗牙,“老臣时日无多,殿下不必为难。”
两人相对而坐,老人的笑容让胥衿诺有些惭愧,端起茶凑到唇边尝了尝,“当年沂南那位王爷的权势与您如今相比如何?”
秦晋脸上笑意褪去,抬头望着天空中灰扑扑的云,“殿下心中已有答案,不是吗?”
胥衿诺:“我没有。”
秦晋反问:“那殿下为何来找臣?”
胥衿诺:“我要证据,证明沂南王没有谋反的证据。四王中您资历最老,更执管过‘暗哨’,全启国没有谁的耳朵比您更灵,您一定知道。”
四王权力一人之下,除了谋反和谋逆的大罪外,不受其他律法约束,为了防止他们滥用职权或生出异心,历代帝王会派人到四王身边暗中监视,监视他们的人也被称为暗哨。
先帝时曾将“暗哨”交由秦晋执掌,这些年“暗哨”的潜伏范围由四王府扩大到朝堂和后宫。
当年皇帝安插在沂南王府的暗哨便是长史王韬。
这些也是胥衿诺在接触暗哨之后才知道的,在得知王韬也是暗哨的时候,胥衿诺心中便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她来这里,与其说是讨要证据,不如说是想证实自己那个猜想是错的。
秦晋抬起苍老发灰的瞳眸,露出悲怆的神色。
“没有所谓的证据,从皇宫里培养出来的暗哨散布在朝堂众臣身侧,也包括四境四王的府邸,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的监视下,沂南王有没有谋反陛下最清楚。”
夺眶而出的眼泪渗入他苍老的皱纹中,他看着胥衿诺,也透过她看着操纵着她来到这里的那个人,似在质问,又似因为百口莫辩而绝望。
“陛下下令处死沂南王,他谋反了,陛下说的。就像如今的殿下先杀湎西王又要杀老臣一样,鸟尽弓藏,兔死狗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