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髓脑。”
“春骨枝。”
她故意说的很慢,就像上帝在宣读最后的判决。
“还有绮槿和霭葵。”
宋启明有些故意避重就轻:“这样啊,朕记下了,有空便试试。”
“宋启明。”
姜苡枝终于不再拐弯抹角了。
“这是你给皇叔的药。”
随着这句话落地,宋启明终于有了反应,他面色沉下去。
“你都知道了。”
只需要一句话,姜苡枝就足够探清几乎所有事。
她感到鼻头发酸,只知道此刻脑海中有千言万语争先恐后着想说出口。
于是她吸吸鼻子,抬起头:“我以为你不会这样的。”
“是他的手太长了。”
“可他是你的皇叔,你们流着一样的血。”
宋启明敛了笑意:“朕不除掉他,他总会想着皇位。”
“是吗。”姜苡枝的眼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红,“是他想,还是你怕?”
宋启明沉默一会,而后撑着开口:“朕是为了天下!......”
“谁都可以说是为天下!”
“浅凉的君王无端猜忌,残害手足,这就是你心里的天下吗?”
“......你不是一样吗?”
“你贵为长公主,养尊处优,受万人尊敬,享天下奇珍异宝,你以为你靠的是什么?”
“若不是朕整日殚精竭虑,为皇位为天下耗费心神,你以为你现在会在哪里?”
姜苡枝说不出话,因为宋启明说得没错。
她将自己置身事外,使自己几乎成为一个大判官,可事情不是这样的。
她早就是局内人了。
宋启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情绪激动,他看姜苡枝此刻沉默不语,以为是被他说服,便想来拉她的手。
“我不当了。”
姜苡枝松开不知道何时攥紧的拳头。
宋启明没明白:“什么?”
“这种人血上的长公主,我不当了。”
语罢,她不去看宋启明的反应,转过身便向外走。
宋启明喊她的名字。
“你今日若走出这里,从此便不要再回来了!”
姜苡枝停下脚步。
她将手探到头上,凭记忆抓住最顶上的发钗,而后使劲拔出来。
没了固定,原先代表尊贵的发式通通烟消云散,头发只散在背后。
她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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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元年,姜梓国开国有功,其女姜苡枝被先帝收作义女,封永嘉。
承安十三年,先帝西去,姜苡枝便自然而然成为长公主,万人之上。
景元三年,姜苡枝顶撞圣上,目无君王,加上她长期对百姓残暴,数罪并罚,终于被贬为庶民。
倒算是塞翁失马,她与唐既白的婚约当然也因此作罢。
姜苡枝对此没什么太大想法,只在临行前去找崔思道告别。
“你要走吗?”
她点点头。
“去哪里?”
这次,姜苡枝是真的没办法回答她,“再说吧,去哪里都一样,总比呆在这里好。”
她看见崔思道一脸凝重地不说话,宽慰似的拉住她的手。
“等陆云晟回来,还麻烦你帮我把这个给他啦。”
那是封信。
崔思道不想将自己的低气压带给姜苡枝,于是也强颜欢笑着把信拿过来,“知道了。”
窗外的雪来得突然,去得也同样突然。
此时天空难得放晴,像是专门为她的离开做准备。
有点自作多情了哦?姜苡枝后来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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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写信不代表我忘记之前的事,只是看在之后再也不会见面的份上,我大发慈悲决定给你写一封信而已。
好吧,当然是临时起意,所以说是写信,其实我连写什么内容都没想好,所以截至目前,你看到的通通都是废话。
没想到吧?叫你前天不和我说话,以后想说都再也没有机会了。
按照原来的计划,我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家,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继续过我的咸鱼日子。
当然,也有可能和你之前说的一样,我又偶然找到了什么新的生活目标,不用再当一条漫无目的的咸鱼。
可是很遗憾,这条路在半年前就已经不幸被天降的巨石封死了,我智能继续做姜苡枝。
于是我又试图在这半年里寻找到些新的生活信念,但是很遗憾,我每天都在虚度光阴。
所以我决定离开浅凉了,我决定去找第三条路。
但我暂时想好还没去哪里,说不定我会走南闯北,到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算了,我好像没这么正义。
仔细算算,我好像也已经认识你一年多,所以写这封信的初衷也只是想要有始有终而已。
但是回想起来,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好像也不是非常正式,随便喽。
废话终于到此为止,看在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封信的份上,我决定再送你些祝福语。
那就祝你早日完成你心中的大义,祝天下早日太平。
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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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姜苡枝终于离开浅凉。
几个月后,浅凉皇帝宋启明大婚,但据说那位贵妃并非是什么官家女儿。
传闻大婚当日皇帝喜笑颜开,那位贵妃也笑面如花。
又几月,浅凉出使西熙的计划大为成功,两国顺利达成合作。
但在回国途中,浅凉车队遇到暴雨天,地面泥泞,丞相不幸滚落万丈山崖而亡,连尸骨都未曾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