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泡茶?”
傅岐没理柳白楠的话,也没表达出他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喜怒,反而直勾勾盯着泫然欲泣的辛然,直至缓缓走向了他。
傅岐又问了一遍那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你会泡茶?”
辛然看起来有些讶然,但随着傅岐的迫近,还是涨红着脸点了点头。
傅岐没什么明显的表情,“你还会什么?”
“我……傅总,我还会点书法、画画,会弹钢琴,还会做饭……”,辛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傅岐的神色,却见他每说一个字,傅岐的脸色都不好几分。
辛然抿着唇,神色慎微,声音轻而温柔:“怎么了嘛,傅总。”
傅岐闭了闭眼:“你会说相声吗?”
“啊?相声?”
不光辛然愣住,连柳白楠那始终保持着完美弧度的嘴角都有一丝明显的扭曲。
“我…我怎么可能会说相声呢”,辛然破涕为笑,自然起身。他双手捧着一个褐色的木质盘子,上面端放沏好的茶,“但只要是傅总喜欢的,无论什么,辛然都愿意去学……等辛然学会,只说给傅总一个人听好不好?”
他又跪坐下来,将盘子放到傅岐腿侧不远处的矮几上,柔若无骨的手顺势一点点摸上了傅岐的大腿。
“傅总,辛然很想您……”
我注视着一切,冷冷飘在傅岐头顶之上,我说:“傅岐,你敢让他再摸你大腿一下,我原地投胎,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你了!”
我的愤怒被无声雪藏,我只能挡在他们中间,对着辛然拳打脚踢。
我大声吼:“辛然!傅岐是我的!”
我早已没了当年肆无忌惮的坦诚与胆量,我无法再堂而皇之地宣称傅岐不独属于我,甚至我对辛然的怒意在下一刻几乎化成了哀求。
我声音剧颤:“辛然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抢走傅岐——“
我嘲笑着辛然软弱无力的膝盖,这一瞬我却下意识与他一样。我背对着傅岐,小腿紧紧贴着地面,弯曲的膝盖骨竟然和辛然巧妙地重合一处。
我垂着头,突然明白我其实很熟悉这个动作。
这份被训练过的熟悉,轻而易举控制了我的行为,我半跪半倒,毫无力气,脱口而出的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还是在向谁乞怜。
我喃喃自语:“求你们了……放过我吧,我只是想救人……我没有错的…”
一段手臂的影子突然冲进我的余光,我猛地一颤,身体不受控制地瞬间蜷缩,紧紧护住了头。
可记忆深处的疼痛没有传来,我听见傅岐的声音离我很近。
我睁开了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傅岐也半跪了下来,他手臂曲着,捏着辛然的手腕将他推离开,而我跪在这里,却像被傅岐抱了个满怀。
傅岐哑道:“再摸我,我揍死你。”
辛然不可置信的看着傅岐,被高高举起的手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他神情落寞,眼尾鼻尖一片令人怜惜的红,他轻轻抽泣:“傅总,您为何对我这般厌恶……之前,您可是最护着我了,别人碰我一下您都要生气的,喜欢的东西看一眼您就会派人送给我,集团的事那么忙,您得空就让我过去陪您,那种事也愿意耐着性子哄着我——傅总,辛然知道人是会变的,可辛然愿意等您,只要您回头,辛然一直在这里。”
傅岐一时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我盯着辛然那温柔动人的笑意,明白这是我一辈子也学不会的东西。我看着他,努力模仿他的样子去拉动自己的唇角。
我知道,我偷偷学了辛然很多东西。
我学他泡茶时候的淡雅样子,学他写书法、画山水画,我羡慕他有一身好的家教,嫉妒他可以拥有数不清的擅长与优点,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想,如果我能变成辛然的样子,是不是就可以让傅岐多喜欢、更喜欢我一点。
所以,我公然偷窃。
可也不知道是这样笑起来的嘴巴太累,还是强行牵扯起来的唇角太痛,我笑着笑着,忽然就看到一颗小小的水珠,轻轻溅开在我的手背之上。
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我摸摸脸,一片潮湿。
不敢回头,我保持着这个姿势,小声说:“我知道辛然跟了你三年,是除我之外能在你身边时间最长的人,傅岐啊,我得承认,我最害怕的就是他了——”
我用手背挡住眼睛:“傅岐,其实我刚刚是在嘴硬。”
“就算你让辛然再摸两下、摸三下,摸无数下,我也不会真的立马去投胎的,我只是想吓唬你……傅岐,我舍不得你的。”
“我真的很想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可我当人的时候不珍惜,现在成鬼了,说什么都是枉然。傅岐,我确确实实已经死啦,我再也没有机会跟辛然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