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乌云笼罩,滂沱大雨,街市两旁着急忙慌地收摊,人们七手八脚地收起摆在店门外的东西,指挥吆喝声不断,路上行人也脚步匆忙,急往归处赶。
一辆马车停在浮黎宗山脚镇门界处,紧接着莫承厌三人便掀开帘子依次而下,各自打着一把油纸伞,从这片混乱之间穿行。
莫承厌只觉头有些晕,可能是刚刚那梦过于诡异,诡异到他都坐了一路的车了还没缓过神来,甚至在杳钟晚问他要不要买馕饼吃时,他都连忙摆手说没胃口。
——这事很严重!!他竟然没胃口吃他的美味馕饼!大事,大事!
可没胃口又能怎么办呢,一看就是头晕造成的,当务之急是回寝峰好好休息睡一觉,可是现在他一时半会儿还不想这么做——他不能确定他睡着后会不会又做这种噩梦,那还不如别睡。
而且……他突然不是很想那么快就回浮黎宗,有种一回去又要被关起来终不见天日的百无聊赖感,他都快闷出蘑菇来了。
于是莫承厌走得磨磨蹭蹭,一步路走出了三步久,眼见着那浮黎山越来越近,杳钟晚终于是忍不住了,回头道:“你干嘛呢二师兄?”
莫承厌羞愧低头,看着脚边溅开的雨花,道:“哈哈,我很久没听书了,能不能让我去过把瘾?”
杳钟晚眉一挑,连连打量他神色,见他表情诚恳又凄切,颇有再不去听就要虚脱瘫软倒地成泥的疲倦感,又想着莫承厌刚醒来时那副胆战心惊的模样,便看了眼岁枝,见他毫无神色,便道:“那就去呗,我们陪你去。”
岁枝这时候才微微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杳钟晚,一副“拖我下水是有何歹意”的表情。
杳钟晚只当看不见,拽着岁枝的胳膊,轻轻一扯,道:“二师兄,你来带路。”
于是岁枝就原地起飞了。
浮黎山脚镇里的说书楼,莫承厌其实很少来。他一般去比较远的地方听书,毕竟当时他还年轻气盛,年少轻狂,小忧小虑,整天只想着玩儿——其实也就是前两个月而已——好吧,其实是当时他的首要任务还只是闯祸闯得多一点,这样同门找来也需要时间。
所以浮黎山脚的说书楼,一向是被他从众选项中第一个剔除掉的。
不过他还记得上一次听书还是在上一次,那一次他就是忙里偷闲去的浮黎山脚。该往哪里走,他还是很有印象的。
可是莫承厌还是很底虚:“听书可能会有些无聊,你们若是不爱听的话不要勉强自己来陪我,总归我认得回宗门的路,我听完就回去,绝不乱跑。”
杳钟晚皱脸嫌唠叨:“废什么话?走吧走吧,一场下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面前三两碟瓜子,一壶清香百川茶,还有些红绿小果。瓜果莫承厌不吃,伸手轻轻一推,推到二人面前。
“啪!”的一声,惊堂木一声响,茶馆内嗑瓜子声渐止。只见说书老先生精神矍铄,一挺腰板,胡须一捋,右手执折扇当胸一抱拳,出声便是朗朗:“各位看官,承接上回……”
杳钟晚指着瓜果碟,小声问道:“不吃?”
莫承厌摇摇头。
杳钟晚稍稍扬眉,捻了一个小红果放进嘴里:“这果子蛮好吃的诶,清甜解腻的,可以解头晕清热毒提气神,你现在吃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莫承厌叹口气:“嗯……唉,没胃口,真的没胃口。”
真的一时半会儿什么也吃不下了。
杳钟晚奇道:“做了什么噩梦能做成这样?感觉你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梦里都是相反的,不要太往心里去。”
莫承厌感激地笑了笑,没说话。
另一头,岁枝“咔擦咔擦”吃瓜子吃得很欢快,好似超脱物外两耳不听身边琐碎事了,逍遥自在当个天外飞仙。
“……那老者只道,这哪算多大事呀,嗐,又有多少人对自己心如明镜呢?只听,只见,只想,只悟,这就够啦,勿妄言,勿一切善恶未分便口无遮拦,勿自骄自大以为举世混浊而我独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殊不知自己也是身在梦中心在醉里不知何为天地东西南北哎,其实只是追求个东施效颦的鹤立鸡群,专和大众对这着干的怪腔异调,做出来呀,到只能博人一笑罢了……”
杳钟晚低下头,小声问道:“讲的什么呀。”
岁枝跟她交头接耳:“不知道,人家刚说了承接上回,咱也不知道上回是什么。”
杳钟晚了然道:“哦,那听着就是了。”
莫承厌倒是听得眉头一皱了,神色郑重了。
“……那人道,可是世间万物皆为平衡,有起则有落,有心明则有心不明,好比有人呐,天生不懂如何爱人,有人则反之呀,好比有人见他人落泪便只会心疼呐,此为阳,有人见之只会兴奋更欲折磨啊,此为阴——不过这是极与端呢,世人大多是阴阳共存啊,善恶一念之间,人性一道,便是如此演化乎。”
啊??讲的,讲的有点玄乎哦,说书怎么说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