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蛇极小,大约只有明烛一根手指的粗细。
原本冬天寒冷,蛇应该是在冬眠之中且会行动迟缓,这只小青蛇却跃跃欲试地想从竹筐子里弹出来,急切地摇摆晃动,直对着明烛吐信子。
“这是?”明烛有些疑惑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元荔要千里迢迢带这么一条小蛇过来。
小蛇探出了大半截身子,虽说是被筐子外的温度冷到瑟缩不已,但却还是不断尝试向明烛跳过去,摇摇晃晃间被元荔抓捏住了蛇头。
为了安抚这只躁动不已的小蛇,元荔的大拇指揉了揉蛇头:“这玩意儿感觉到你了,整条蛇不安分,我抓住它以防它把你吓着了。”
说着,元荔把手中那条乱扭的蛇强行关回了竹筐子,小青蛇隔着竹筐发出反抗般的“嘶嘶”声。
“这是用来干什么的?这条小蛇能干嘛,感觉它对我反应还挺大的……”
明烛看向元荔手中拿着的竹筐,回想起刚刚那条小青蛇。它不是遍体青色,而是身上有着大小不一的白色斑点,犹如幽潭上落下的梨花。
她竟然不怕这条小蛇,还感觉有些眼熟……
蛇这个东西似乎和明烛有难以言说的联系,比如她的钱袋子、匕首、木匣子上的蛇纹样,即使她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开始就会有这样的钱袋子、为何周月行也喜欢蛇的纹样。
“如果之前知道你在云城我早就把这个小家伙带来了……这几年它都无精打采的,要不是我会撬开它的嘴喂些食,它说不定能饿死成蛇干了。”元荔把竹筐子塞在明烛怀里,小蛇似有所感,脑袋去顶那竹编盖子。“这条蛇……是你喂出来的,要说最能证明你是她的话,这条小蛇应该算证据吧。”
怀中竹筐里的小蛇还在躁动不已,明烛感受到手掌下隔着粗糙竹编盖子的冲顶,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这蛇是蛊蛇,是用蛊主的血喂养出来的,除了蛊主无人可以操控,这小蛇以血辨主,如果阿烛你想验证,只需一滴血;如果想操纵它,也只需一滴血。”
话音刚落,明烛盖在盖子上的手一松,小蛇像是抓住机会般将盖子顶歪了,整条蛇迅速窜了出来,发凉的蛇身顺着明烛露在外面的手腕向上爬去,最后环绕在明烛的脖子上。
小蛇耀武扬威般地翘起蛇头蛇尾,向着被元荔踩在脚底下的顾温吐信子。
“唉,真是蛇仗人势啊……”元荔啧啧叹息。
“……”
明烛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面对这样的蛇,她毫无办法。但当她皱起眉头时,那蛇又乖乖低下头盘在一起一动不动了。
“元荔,你说的一滴血是给它喂一滴血吗?”明烛抬手摸了摸脖子间的“异物”问道。
“其实我看这小畜生这样也不用特意喂来证明了。”元荔踩着顾温,脚下力度松了松:“在你之前,要说到蛊这个东西,多半是江湖传言或者一些秘士们编出来故弄玄虚的江湖把戏,但我第一次遇到真有人能随意操纵蛊这个东西,还是从阿烛你身上。”
“怎么说?”
“大概就是这些毒物像是与你灵魂相契般,随你操控,而且种类繁多,随说不到出神入化无所不能的地步,但也能做很多难以想象的事……”
元荔故作玄虚,一个弯腰拎起了顾温后脖领子,将这个可怜的瘸子像一块破布一样拎了起来:“比如让人口吐真言。”
说着,顾温脸上显露出惊恐的神色,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里闪烁着抗拒的目光,虽然脸和身上脏的实在不像样,但还拼命挥舞着手爪反抗:“你们这些疯子!和李斯越一样都是疯子!”
元荔笑了一下,手握成拳,用了十成力气在他肚子上狠狠捣了进去,说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彼此彼此,顾公子!”
顾温猛然吐出一口鲜血,他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下身管不住失了禁,狭窄的茅草房里瞬间充斥着奇怪的味道。
“不好意思,没忍住。”元荔吐了吐舌头,用另一只手捏住了鼻子。
明烛偏过头,倒不是眼睛被熏的,而是顾温这样子太惨了,她选择用眼不见为净来减少自己的罪恶。
“小烛烛,你只要在他下巴点上你的一滴血。这小蛇就会顺着他的嘴钻进去,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他就好了。”
明烛闻言,复又转回头来。她打量着惨不忍睹的顾温,抿了抿唇。
“不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顾温虽然放弃挣扎,但也知道任人拿捏是什么下场,竟然流了眼泪,像是在做垂死挣扎一般:“你们问什么我都说!放过我吧!”
他的手触及明烛的衣角,哀求着低下头。
明烛此刻有些犹豫了。
顾温肯定不会活太久,无论是落在她的手里还是李斯越,凭他现在这样,怎么能逃出去?
“活人是会撒谎的。”
身旁捏着鼻子的女子语气冷了三分,这话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但也提醒了他们两个人。
“……我明白。”
如果心软的代价是会有刀锋悬在自己头上,明烛做不到那么圣母。
腰间的小腰包里装着周月行留给明烛的匕首,此刻竟然在此派上了用场。明烛把这个匕首从腰间抽了出来,匕首锋利的刃闪出森森寒光,她毫不犹豫地对着自己左手的食指刺了下去。
就在这一瞬间,明烛脖颈间的青蛇动了起来。它兴奋地长大嘴巴,露出了两颗尖而细的牙齿,分叉而长的信子完全暴露出来,以闪电的速度弹射到了明烛的左手手腕,又毕恭毕敬地停留在了那里不再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