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徒……这个词实在有些太刺耳了。
一点红就像是凭空挨上了一记重锤,他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看向那个愤怒的在柜台上的人,他感到了荒谬,这个人认为他背叛了,认为他想伤害她,伤害一个他宁愿死都不会伤害的人。
也在此时,几道身影,从楼上飞下,手持长剑,攻向一点红和楚留香一行人。
“受死吧!”
客栈大堂瞬间响起兵戈之声,杀手们的攻击迅速果断,下手更是狠厉,既不顾念对一点红的同门之情,更不顾惜自己的安危,用的全是不惜代价,以命搏命的打法。
楚留香因素有不杀人的规矩,一出手便会留下两分情,面对多人的拼命攻击,开始确有些苦手,不过也不需多久他便适应,与姬冰雁和胡铁花二人配合默契,以叫面前几个杀手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不在话下。
一点红更是得心应手,他本就和这些杀手师出同门,他们的招数他都晓得,他们的狠辣他也有,且正如他名字所示,他比他们更强。
眼看局势已是一边倒时,姬冰雁和胡铁花却突感一阵眩晕,身体一软,几欲栽倒在地,面前的杀手趁机要取二人性命,楚留香忙一招打开杀手,一手一个扶住二人,叫二人先坐在地上,把脉查看。
“怎么回事?”一点红见此景象,神色冰冷,一剑刺入面前杀手的右肩,厉声质问道。
那杀手方才打斗中跟一点红过了十五招才落败,正是排行第四的第四人。右肩传来的剧痛叫他闷哼一声,可黑色面巾之下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看着一点红,吐出了两个字。
“叛徒!”
一点红瞳孔微缩,但此刻却并不是他争辩的时候,且他本就不欲与人争辩,余光看见楚留香为倒下的二人点住几处穴道,却还是不能叫二人恢复气力,脸上的表情瞬间带出了几分狠辣。
他手上微微用力,剑在第四人的右肩处进的更深了几分,几乎要刺进他的骨里,他冷声道:“我的剑只要再向前一分,你的手就废了。”
第四人额头已沁出一层冷汗,但他眼神中却没有恐惧,今时早已不同往日,就算他以后再也用不了剑,他的新主人也会给他安排好一切,他现在唯一要怕的就是面前的一点红称心如意。
于是他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讥笑讽刺:“你不是说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吗?你现在怎么为着外人要来对付我们?”
一点红脸上的神情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的手腕微微使力,利刃微旋,似乎刮擦过第四人骨头,顷刻间便能感受到一阵从脚趾到发梢都难以承受的剧痛。
第四人发出一声有些可怖的惨叫,整个人几乎倒在地上,但他没有倒,一点红伸出了一只手,就像是扶着自己的好友一样,扶住了即将要倒下的第四人。
但他的另一只手,还握着剑,那把剑还插在第四人身上。
“你做了什么?”一点红的声音透露着一种冰冷,全然的冰冷,他现在绝不会与面前的人争执,绝对不会说任何多余的话,他现在只需要答案。
第四人疼的脸色惨白,几乎说不出话来,但他的喉咙就是呜咽的发出了几声怪笑,他断断续续的虚弱的说出了一句话。
“这…这才是你……中原一点红,最好的杀手……”
一句话便能打碎所有的冷酷,一句话就能把那些不愿面对的现实摆在人的面前,一点红的手突然变得无力了,他松开了第四人,任由他的身躯倒在地上,任由他的剑脱离第四人的身体。
“一点红。”楚留香急切的呼唤着,此刻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再也没有了风轻云淡,因为他的朋友,他的兄弟,正倒在他的身边,他们的胸膛剧烈地颤动着,他们开始不停的仰面咳嗽,脖子上青筋暴起,几乎就要难以呼吸了。
他们必定是中了毒,可是为什么?
楚留香和一点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同时将目光投向柜台上那还燃着的香炉,一缕缕幽香正在从中散发,弥漫在整间客栈……
“此香名为一时功,香气淡雅悠长,可舒缓心情,静气凝神,与一些凝神香的作用别无二致,只有一点特别之处……”
一道悦耳的女声响起,缓缓地诉说着这种可称之为天下奇毒的香料。
“它可常闻,却不能短嗅,若你闻它未超过一个时辰便动用内力,它就会由血液蔓延你的全身,过一会儿,你会感觉到四肢无力,再过一会儿你会忍不住咳嗽,你会咳得越来越用力,却怎么也不够。”
她缓缓走进大堂,眼神一分一毫都没有给躺在地上的人,她的眼睛只看着一个人。
“再等些时候,你会开始吐血,那你仍不会停下咳嗽,最后你会活生生的被自己的血呛死。”
扶双看着一点红,她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过于激烈的情感,她只是很专注的看着,缓缓的诉说着。
“所以我给它取名叫一时功,它只会害那些连一时半会儿都坐不住便动用武力的恶客,绝不伤害……那些长年累月的旧人。”
一点红也是看着她,几乎有些如饥似渴的看着她,他们已经分别有些日子了,虽然她的容颜在他心中一丝一毫都不会褪色,但她现在正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
在痛苦的咳嗽声,在那天下奇毒的香味之中,他的心几乎达到了一种宁静,一种不同于悲伤,不同于寂寞,反而带着一种满足的宁静。
但这种宁静如同这世上所有的幸福一样,总是很短暂。
“一点红。”楚留香叫道。
在扶双解释完那一日功的作用之后,他就把点了姬冰雁和胡铁花的睡穴叫他们昏死过去,免得真被自己的血活活呛死,再一转头,见自己朋友此刻的失魂落魄,当即呼唤一声。
他早知道自己这位朋友情根深重,可也不该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失神呀,更别说……现在在他心上人身边的那个年轻男人正带着一种几乎算是仇恨的目光看着他。
一点红仿佛如梦初醒,可他还不如不醒,她看着他,他拿剑的时候竟然在抖,有一种冲动催促着他,要么马上掉头就跑,要么马上抱住她,然后向天发誓,从此再也不会离开她半步。
可最后他两样都没有选。
“解药在哪?”他开口,声音是那么干涩,脸上带着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