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双看着提出要帮她动手的荆无命，她突然在想——这样一个如此麻烦的人，她能不能就在这里杀了他，然后转过头也杀了上官金虹，覆灭了金钱帮。

或许需要，或许不需要。

不用太久，她就有了决断。

“用不着你替我们做事。”扶双放开阿飞的手，拿着剑，目光坚定的看着楚留香和一点红，一点点逼近，一字字说道：“清理门户这种事我自会动手。”

她知道此刻或许便是危急时刻，最快最好最便利的法子就是直接杀了一点红，这也是最轻松利益最大的法子。

但她不想。

她为什么要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她的目标是做什么江湖霸主，武林枭雄，所以要无血无泪，所以要断情弃爱吗？

一个人要是强迫自己，只能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那她还算是活着吗？那她为什么要努力？努力的尽头最后只是达到自己未曾希望的目标吗？而在这努力的路上还要付出多少代价？

莫要搞错了，她只是个打工人，虽然她现在已成了实际上的老板，可并不代表她为了自己的工作去逼迫自己违背自己的意愿。

她可以为工作加班，她可以为工作熬夜，她可以忍一时老板的强词夺理和同事打好关系，但是当她的工作要求她断情弃爱，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要做的绝对不是勉强自己，而是直接离开那份该死的工作……

楚留香早已摇摇欲坠，他的右肩被人捅了一个口子，他的左边还扶着一个已经失去了灵魂的男人，但他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专注，他很认真的看着那个拿着利剑向他走来的美丽女人。

“滚开。”她冷漠的吐出这两个字，伸手把一点红从他身边扯开，扔到一边，又一脚踹上他的胸口，将他踹倒在地，再一脚就踩在他右肩的伤口处。

疼得他几乎想龇牙咧嘴。

“你的运气很好，我并不喜欢折磨一个人，很快，很快你就会死了。”

她高举起长剑，凛然又冷漠，剑光有一道划过她的面颊，她的动作果决，她的嘴唇却微微蠕动着，无声轻语着什么？

楚留香在疼痛之中看出来了。

她在说……薛衣人！

“薛衣人！”楚留香喊道，剑尖就在他的咽喉半寸处停了下来。

整个大堂在那一瞬间仿佛陷入死寂。

“杀了他！”

几乎就在下一瞬间，薛笑人第一个厉声叫道，他心中不能说的隐秘就在这里就在这里被一个他其实不怎么看在眼里的人叫了出来，现在大家都听见了。

“阁下何必如此着急，在下只是临死之前叫一声自己的朋友，说几句遗言而已。”楚留香无视那把悬在他咽喉上方的利剑，脸上竟显出一抹笑来。

大堂中的杀手们有些对了下眼神，有些直接把目光偷偷看向二楼那个戴面具的人，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想法，莫非薛衣人就是首领的名字？

楚留香为什么会知道？

“临死之前你还要胡言乱语。”扶双冷笑道，她一只脚还踩在楚留香的肩上，手上的剑只要再下去一寸就能杀了这个男人，现在就看这个男人够不够聪明了。

“阁下难道以为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薛衣人是谁吗？”楚留香肃声道，目光紧紧盯着二楼楼梯口此刻已经心慌意乱的薛笑人。

“还有谁？！还有谁知道？！”薛笑人的手攥紧了轮椅的扶手，未知永远是最可怕的。

可惜他还真有几分聪明，扶双眼角的余光移向荆无命，对方脸上未显出半分异色，但她相信他一定把薛衣人这个名字给记住了。

“首领何必听他的废话，他不过是在虚张声势。”扶双冷声道，脚下用力，听着楚留香因着剧烈的疼痛而发出来的声音，她脸上竟然有了一点点笑意。

薛笑人沉默了，虚张声势吗？

“阁下自可当我是虚张声势，自可一剑要了我的性命，阁下不过是用薛衣人这个名字赌一场而已。”

扶双等楚留香说完了这番话才斥道：“你的话够多了。”说罢摆出提剑欲杀的架势。

“慢着！”

薛笑人的一声慢着，叫楚留香松了一口气，也叫扶双面带不悦的收了剑，抬眼看向薛笑人。

当你发现解决问题是件困难的事情时，你不妨试一试把问题抛给别人，尤其是造成你的问题的那个人。

“首领。”她开口唤着，语气并不急促，也不激动，只是她微蹙着眉，凝视着一个人时便会叫那人感到压力。

薛笑人知道，她不愿意杀一点红，但很乐意杀楚留香，她也不在乎薛衣人，不在乎那个秘密，整个组织都是她的了。

但他不能不在乎，他咬着牙顶住这股压力，凶狠的眼神看向楚留香，冷声质问道：“你要怎么跟我赌，你能怎么跟我赌？你人在这里，你的兄弟也在这里，我这里有的是法子叫你把话乖乖说清楚。”

楚留香笑了，他的脸上已有一种自信：“此地凶险，我在来这里之前写了两封信，飞鸽传书给我的一位朋友，与他约定了一个暗号，如果三天之后我的朋友没有收到这个暗号，我的那位朋友便会把两封信中的其中一封转交给一个人。”

那个人除了薛衣人不做他想。

“哦。”薛笑人暗暗气恼，秉持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你的那个朋友是什么人？”

楚留香淡笑不语，这种时候只有傻子才会把那位朋友的名字说出来，他绝不是一个傻子。

那么严刑拷打呢？倒是可以赌一下，怕只怕他要玉石俱焚。

薛笑人心中闪过千头万绪，当一个剑客的剑用不太利索之后，往往就需要用到他的脑子，他思索着，所有人都在等他思索，除了……

“首领。”扶双又唤了一声，语调几乎与上次一模一样，带来的催促感却比上次更急，她的眼睛看着他，手紧握住剑柄。

薛笑人知道，她不会等太久的，她要杀了楚留香，她恨楚留香，他能怎么办？让她杀了楚留香？不可以，他不能让那封信到薛衣人手上，天知道楚留香到底在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他不能赌，他一丝一毫都不能赌。

“放他走。”他声音嘶哑道。

“呵。”扶双轻笑一声，脸上却全无笑意，比起其他人的惊讶，她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叫人倍感压力的冰冷，“首领，你在说什么？”

薛笑人体会到了一种压力，他也决心要承受这种压力，他的手紧紧抓着轮椅的扶手支撑自己脆弱的内心，他叫着：“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