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布林后悔他那脱口而出的愚蠢证词,觉得自己像只愚蠢的大马哈鱼,莫名其妙地就咬上了鱼钩,而这鱼钩上的鱼饵料味道还不咋样,仿佛就是一只在水里泡发的臭皮鞋。
但可笑的是,即使这样,自己还是上钩了。
“警长先生,会不会这个结论过于荒谬?”菲布林试探性地询问。
警长从怀里掏出他那只金灿灿的怀表,在昏暗的房间内显得格外耀眼。
依然是没从正面回答菲布林的问题:“为什么会荒谬?当一切可能性都被排除后,即使留下最不可能的选项,那也会是答案。”
警长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盯着手里的表盘,说完,清脆地咔哒一声,表盘顺滑地被盖上:“看来,这次的审讯就到这里吧。”
怀表金属外壳相撞的声响,让菲布林仿佛幻听到,子弹上膛后扣动扳机的声音。
又看向乔尼斯放在一旁的精致瓷杯,菲布林为自己辩驳地口干舌燥,目前是一滴水都没喝到,他咽了一下口水,忍不住在内心暗暗吐槽:警长他们不是穷尽所有的可能性,而是穷尽在警方眼里易于调查的可能性。
“警长先生,是否过早下定论了?我之前只是依据你们提供的案发现场信息,得出一个可能的推测,但这并不是最后的答案,更不是发生的现实。”菲布林努力为自己摆脱嫌疑,“或许,在工厂里一直藏着另一个人,清洁工女士并未看到他走进去,他也就实现无目击人的犯罪,这种可能性也不能轻易排除。”
警长看向审讯室里另一处阴暗的角落,那位一直努力书写证词的笔录员,是一位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他高挺的颧骨上架着一副老派的黑框眼镜,穿着洗旧的警服,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这个职位在警局并不是一个肥差。
警长朝着笔录员命令道:“麻烦你再重复一下刚才的证词。”
他一字一句、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呆板地念着他方前记录下来的证词:“Question:菲布林先生,案发后你与随从都消失,你是否知道那位随从的下落?
Answer:你们为何判断尸体就是伯爵大人的?工厂粉碎机里的尸体其实是那位随从,这是故意留下线索让大家误以为是伯爵大人的尸体,因而伯爵大人借这个障眼法,成功伪装,才能逃过警方的追捕。”
“什么?!这怎么会是我说的证词?!”
菲布林听完这段话,心中一震,但努力回想一下,他的确说过这些话,但这掐头无尾地记录,被拼接在一起的证词,怎么那么像一段凶手的自白!
菲布林质问道:“先生,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是客观、公平的证词吗?!”
对方抬起略显疲倦的眼皮,死气沉沉地说道:“先生,毫不保留地,客观公正。”
这叫什么客观公正?!中间一大段警长的诱供式的提问,完全被他忽略了。就算懒得写,也不是这样缩减证词的......
但警长听后,却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你举证伯爵大人是凶手的这种可能性不大。一位随从,是不值得凯恩路伯爵费这么大的力气,但我们会根据你提供的证词去调查,形成证据链,相信法官大人和陪审团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审判。”
原来如此......
菲布林的目光难以置信地锁定在那位此前一直沉默的笔录员,他以为对方是一台录音机,会没有感情地、机械地记下每一句证词,但忘了,他是一个人,而且是一位带着鲜明立场的警员。
警长要的就是菲布林自相矛盾的证词,和他更多的在场证据。
如果证词属实,伯爵大人是凶手,他毫不疑问就是帮凶;但就算证词不属实,一旦尸体被确认为是伯爵大人的,他的这段推脱的证词就是谎言,嫌疑就被放大。
毕竟,在陪审团眼里,如果不是凶手,为何要说谎?为何又要举证别人?
菲布林目光又转向乔尼斯,这家伙就如同一只经验丰富的鬣狗一般,不仅拥有敏锐的嗅觉,能够捕捉到空气中最为细微的气息,更擅长在暗处潜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捕捉到菲布林的弱点。
而他的弱点就是对自身的推理能力过于自信,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说出这段该死的证词,掉入了两人设下的陷阱。
他看着眼前这两人,这位警长并不是单纯在警局捞油水的小角色,他们如同战场上有着多年默契的老战友,当看到共同的敌人时,只要一个眼神交换,就能告诉对方:噢,我亲爱的老伙计,那小子在摇头晃脑,我的下一枪会打在他的膝盖上,当他跪倒在地的那一刻,你的枪口瞄准他的额头就行了。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政治迫害!”菲布林咬牙切齿地说道。
笔录员手里的钢笔已被套上笔盖,警长的步伐正往审讯室外迈去,听到这句可笑的话,只是轻描淡写地回道:“菲布林先生,你忘记自己是个商人了吗?”
菲布林:“可恶,我说的是你们迫害我!肯定是伯爵大人的家族让你们这么干的吧。”
警长摆摆头:“看来,你还忘记自己是个凶手了,到底是谁遭到迫害?”又轻蔑一笑:“你现在这种反应,倒让我们更坚信你是凶手。装作受害人,来博取同情,这是凶手常见的辩驳手段,不过,这个伎俩,已经过时了。”
乔尼斯也随即起身,顺带整理着衣服上因久坐留下的褶皱。
菲布林此时脑海里再次响起:
[此次主线任务失败,请问您是想开启“逃离新门监狱”还是“逃离疯人院”副本?]
该死,这是让自己拿安迪·杜佛兰还是麦克·墨菲的剧本?
但心里又忍不住开始盘算:貌似《肖申克的救赎》的结局要好一点,他记得好像电影最后男主还开着跑车在西海岸兜风。
但是,他也不是银行家啊!
等等,这貌似也不是系统的声音。
菲布林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被审讯室密闭高压的环境,搞得他快有点神经衰弱,这可怕氛围正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的神经,让他感到一股难以名状的焦躁与疲惫。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将外界的干扰暂时隔绝于外,随后,他自顾自地开始一段独白:“我想起了几年前,有次我去乡下度过一个短暂的假期,但是很不幸的是,那里却接连发生了几起血案......”
警长对菲布林的废话并不感兴趣,但“血案”两个字,让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见自己的话语似乎起到了预期的效果,菲布林继续平静地叙述道:“那是一片十分茂密的森林,很多人都喜欢来这里打猎,那里有兔子、鹿,还会经常举办狩猎比赛。”
菲布林知道狩猎活动是权贵们热爱的运动,森林是权贵们竞相追逐的乐园,虽然他没有参加过,但想尽可能地描述其中的细节,不过奈何的确没机会参加过,怕瞎编多了反而露馅,于是立即转换语气:“不过,那一次,却给我留下此生难忘的记忆。因为,我们不是猎人,而成了狩猎对象。”
这番话虽然在审讯室里莫名其妙,但的确是勾起在场人的兴致,甚至已准备结束工作的笔录员继续拿起钢笔在纸张上面开始记录。
喂,这不是证词,有什么好记的?!菲布林暗自嘀咕着。
“什么森林?”乔尼斯本来也想随着警长走出审讯室,但现在又坐回刚才的椅子上,他对这个事件产生好奇,这番话却像磁石般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不过发生连环血案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在狩猎活动上,自然而然地质疑起这个故事的真实性。
“嗯.....西......西伯利亚。”菲布林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不能迟疑,这会让本就敏锐的二人起疑,但他有限的地理知识,短时间内只能想到这个名字。
“西西伯利亚?”警长皱了一下眉,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你确定会有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举办什么狩猎比赛?那里会有兔子吗?难道不是西伯利亚虎和棕熊出没的地方吗?”
菲布林发觉重点完全被转移,不能继续讨论西西伯利亚适不适合打猎:“警长先生,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塞伯利亚嘿嘿。”
警长陷入思考,在脑海里搜索有关的记忆:“从未听说过有这个森林......”
如果真有这种命案,应该轰动了整个L市。
菲布林马上岔开话题:“这个森林的确十分隐秘,打猎是一项愉快的活动,我以为那会是一个愉快的假期,直到有一天,我们在森林里发现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