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魏禧将银钩扶起来,“在去找王叔之时我就料到父皇会召我回去,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可是......”银钩还是担心和亲一事,可她再担心又有什么用呢,皇帝圣谕一言九鼎,就算公主能留在皇陵,但如今皇帝已经想起远在皇陵的三公主,若是皇上意决,哪怕跑到天边都是一样的结果。
于是银钩闭了嘴,只是道:“无论如何,银钩会永远陪着殿下。”
魏禧笑了,“好。”
临走前,魏禧去找了金修兰,她拜托金修兰帮她联系竹君子田修竹,告诉她自己在登阳城等她,一开始金修兰死活不愿意,最后还是靠金子松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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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踏上红墙内的青砖,景依旧,魏禧一步一步走得稳稳当当,许久未曾戴过如此繁复庄重的头面,魏禧觉得有些疲惫。
乾清殿尚未得空闲,她坐在偏殿等候父皇传召。
只是没料到奉茶宫女竟还记得她的喜好,魏禧端起茶杯,微微上扬嘴角。
待到上第二杯茶时,终于有人传召,魏禧踏出殿门,恰好碰见了从乾清殿内走出来的熟人——褚志柏,是河静姑母的驸马。
魏禧与他不算熟,但在姑母的面子上,她从来都很敬重他,“褚驸马。”
这话没毛病,可一旁的太监田懈却是冷汗直冒,自从褚志柏上位丞相,谁还敢唤他驸马?他赶紧赔笑开口:“公主殿下,丞相大人,请。”
“丞相?”魏禧哪怕再如何冷静都免不了震惊,皇祖父在时褚志柏不受重用,父皇登基后才将其调到御史台,可谁能想到这才短短几年,百官之首这样重要的位置就落在了褚志柏头上。
褚志柏没有在意她的失礼,一如从前那般温润和气,“既然回来了就好好的,你姑母泉下有知才安心。”
魏禧“嗯”了一声,沉默看着褚志柏离开的背影,然后转身进殿。
殿中的景象与记忆中还是一模一样,父皇在书桌前看着公文,好像一点没变老,甚至比起从前更加从容高贵。
“不孝女魏禧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魏禧跪在殿中,低垂头颅。
皇帝没出声,放下手中公文朝魏禧走去,出乎魏禧意料,她被父皇扶了起来。
在旁服侍的邵春朝邵大监眉头一挑,显然也出乎他的意料。
“若不是幸拘尘告诉朕,你就要受委屈了。”
和善又自然的语气,好像从前的龃龉没有发生过,她还是永光帝最喜欢的女儿。
魏禧摇摇头,“不管是身为大越的公主还是父皇的女儿,这都是儿臣应该做的,不过儿臣私自出皇陵,请父皇责罚。”
“若不是你,炽羽卫也不会这么快将罪人捉拿归案,从前你年纪小冲动了些,这么些年在皇陵终于长大懂事,懂得为父皇分忧了。”永光帝拍了拍魏禧的肩。
魏禧不知是幸拘尘替她揽的功劳还是父皇在为接下来的话做的铺垫。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在十六岁才真正明白,年幼时天真是可爱,现在再天真就是蠢笨了。
“一晃眼你就二十了,拖得是久了些,但莫要忧心,父皇会替你选个好驸马,等你成亲,朕和你母后也算了了心愿。”
早就料到回宫后会遭到催婚,魏禧不紧不慢,“父皇,儿臣不急,四年未曾膝下尽孝,就让孩儿像小时候一样,在你们身边多待几年吧。幸总指挥使事务繁忙,儿臣愿为父皇分忧,叛党余孽可清剿完毕?”
“不过剩下些不成气候的,哪里需要你个公主亲自出手,当初让你习武也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些的。”皇帝并不赞同魏禧的想法,“再者,也没有女子二十还不出嫁的道理,更何况身为公主,更要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魏禧是个执拗的人,哪怕她知道回宫第一天只需要顺从就可以,但她还是不愿妥协,“没人会想要克死自己亲弟弟的媳妇,若是父皇执意,恐伤君臣和谐。”
“你这是在怪朕?”
皇帝不信克亲命论,魏禧也知道他不信。
所以他认为魏禧是在埋怨,埋怨他明知如此却还是放任那些诋毁,“愚蠢!你们姐弟俩一个比一个愚蠢!”
随着一声干脆,茶杯砸在了魏禧脚边。
魏禧不挪半分,径直跪在有碎瓷片的地上,“儿臣愚钝,让父皇失望了。”
她不懂他为何突然的提起魏祁,正如她当年不懂他为何那么气愤,儿子死了,悲痛和哀怜都比不过他的气愤。
气愤到处死一批太医,气愤到与中宫疏远,气愤到一旨送她去守皇陵。
四年未见的父女不欢而散,而三公主回宫第一天就惹皇上发怒的消息不到半天就传遍了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