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长辈没有人觉得张平蓁主导话题有什么不对,毕竟因着张高韵的偏宠,张家上下都敬着这位二小姐。
“三弟呀,时间不多了,你难道想看张家毁于一旦吗?”
还未坐稳,张高伦就火急火燎。
于是张平蓁让人上茶后紧闭厅门,“到底出了何事?”
上座之位的张高韵只看向自己的侄女,“你还记得你前几个月回来时三叔同你讲的逆王一案吧...”
他理了理思绪,“当初向荣王被人状告卖官贪腐,然王爷被告事关重大,圣上亲自审理,谁料竟牵扯出永光三年时的一场暗杀。原来那暗杀组织无人闻隶属向荣王,圣上震怒,判其谋逆,数罪并罚,令朝野上下严查严惩,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党羽。”
这确实是件震惊朝野的大事,但张平蓁不相信以自家两位平平无奇的长辈还能参与到这样的大事里去,带着几分讥讽“父亲和二叔也没那能耐参与进去吧。”
张高存与张高伦也不恼怒,讪讪一笑。
“哼!他俩确实没这能耐。”张高韵拍桌作势。
张平蓁再问:“那是怎么扯到张家身上的。”
张高存觉得自己万分委屈,“我跟二弟不过是想走王爷的门路换个待遇好些的吏部差事去,谁知出了这样大的事......”
“你们跟着王爷做不法之事了?”张平蓁当即质问。
两人连连摆手,“我们哪里能跟王爷接上线?”他们表情微窘,“不过是偶尔与王府长史送点礼,宴请他几顿饭,也就为他做点小事而已。”
越是听,张高韵就越是气不打一处来,“礼部司务如何不好了?你们不过在九品就开始巴结上司左右逢源,我知晓你们所想,吏部油水多,你们好去那边贪污受贿!”
“三弟你清廉,那是你不管府中庶务。”张平蓁的继母翁冉最是看不惯小叔子那副清高的样子,“你不知道府中诸事诸人有多么花钱,他们想让大家过得好点有什么错?如今兄弟遭难,你不帮就算了,还在这儿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别忘了如今还没分家呢,到时候你也受牵连看你还能这样义正言辞不?”
“你!”张高韵知道他这大嫂牙尖嘴利,但也还是被气得捂心。
张平蓁递给三叔一杯茶继续问:“若真如父亲和二叔所说,又何必这样着急忙慌?既然大家坐在这,就是一起来想办法的,坦诚布公对所有人都好。”
“平蓁啊,我们真的没做什么,不然也不会向荣王都斩首几个月了我们还好好的啊。”张高叹气,“只是经常一起同王府长史喝酒的同僚这几日被下狱了,说是不日问斩。我们害怕这是秋后算账,这才回府求助父亲,谁知父亲一口气没上来......”
张平蓁是信的,毕竟家里这俩不靠谱的长辈虽说想法多但胆子是真的不大,恐怕在这场谋逆案中连小虾米都算不上,“接受调查在所难免,怕是免不了进牢走一遭。”
“啊,可不可以不进牢?二爷身子骨受不住的。”二婶陆秋琴一听见牢字就淌两行泪下来,“小叔子,您大人有大量,您可是国子监博士,门生不计其数,总有能说得上话的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张高韵剜了他们一眼,“若你们所述为真,还死不了!”
怕的就是丢命,张高存和张高伦等的就是死不了的准话,赶紧左恩右谢吹捧起来。
张高韵不愿看自家兄弟谄媚的嘴脸,不再与之纠缠,直接起席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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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起兮,太阳在汹涌云海中时现时隐。
奚家母女三人来到张家府邸,门口的奠字灯笼正随风飘荡。
临府街上停满了马车,前来吊唁者之多,可见一斑。
灵堂人众,不断有人报来者身份以彰尊重,奚望听见有人高声言,“将军府王夫人携家眷前来吊唁。”
白布黑棺,香烛纸钱,灵堂布置得简洁朴素,是张家的风格。
张老太爷的儿子儿媳们、孙子孙女们披麻戴孝守于灵前,奚望视线随着所经之路移动,路的尽头是清雅娟秀的熟悉面孔——张平蓁。
她正着齐衰礼制,眼底是遮不住的疲惫。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奚望却觉得这一眼的张平蓁美得就如天上即将飘散的云,只可远观也。
“张兄、嫂嫂,节哀。”王玮然问候张博士和张夫人。
奚望跟着道:“伯父伯母,节哀。”
母亲与他们寒暄,奚望便去寻张平蓁。
张平蓁正同一模样明丽的姑娘说话,见状奚望便没上前打扰,不远不近地等着。
这一等就给人可乘之机了,明明方才还在十几步开外的张家大夫人转眼就到了她面前,殷勤地问候奚望:“奚大小姐,一路上累了吧?平蓁今日会很忙,不如我先带你去歇歇脚喝杯茶?”
后面还跟着个二夫人不停附和,“是呀是呀。”
奚望早就见过翁冉不分场合的厚脸皮,言辞拒绝,“我先去看看平蓁姐,还没同她问好呢。”
“合该如此,是我考虑不周。”翁冉似乎从来不觉得尴尬,“你还记得我那女儿吧?叫莹儿,她日日都说奚望姐姐是最厉害的女子,且盼着与你一同玩呢。”
奚望无语,“日日都说?”她心中哂笑,恐怕是那莹儿日日听她母亲说才对。
“是呀是呀。”翁冉还想继续说,毕竟大将军的嫡长女可不是一般的人脉,若是自己女儿能入了奚望的眼,那以后登阳显贵圈子里的公子岂不是任其挑选了?她正美滋滋地畅想呢,就听见陆秋琴说:
“莹儿才几岁,怕是能认得奚大小姐就不错了,大姑娘哪有跟小娃娃玩儿的,我家蓉儿与奚大小姐年纪相仿,上次见面后她给您画了幅小像,不如等会儿我带您去看看?”
这一说,翁冉不干了,“莹儿聪慧得很,怎么会不认得奚大小姐!”
眼瞧着两人要吵起来,幸好张平蓁见状不对赶紧过来解围,“母亲,二婶,我带奚妹妹先去休息。”
说罢就走,没给两人半分挽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