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寻常的一天。
也许是心里压着事,司晨难得早早醒来,她在床上滚来滚去,在再一次陷入梦乡前艰难地从软乎的被窝里刨出来。
“您的置顶关注‘妈咪’向您发送了三条信息,请注意查收。”
“小姐,您有六条未接收信息。”
-忽然告诉你这些事情确实难为你了,但我家乖女一定不会因为这些事情就害怕退缩,对吧?
-昨天晚上说得不算完全,今天我会重新给你们解释
-早餐有你喜欢的菜
-醒了就下来吃饭
-小晨,还好吗?
-假如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不论时间不论地点
“不论时间、不论地点?”
司晨的视线黏在这条消息上,她直觉程衫这句话意有所指,毕竟关于老宅的事情她大可以直接问司女士,司女士还不至于在透露了那些事情后还来个一问三不知。
小衫姐知道了什么司女士不知道的事情吗?
大脑叫嚣着警报,直觉却告诉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司晨捂着脑袋小声哀嚎:“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这种事情也要落在我身上了,我们司家是完蛋了吧。”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就乖乖回到司女士的怀抱,当妈咪的乖宝,希望司女士不要嫌弃乖女不上进就是…
做足心理准备的司晨做了个深呼吸。
不管今天妈咪要给世界观加载什么补丁都不成问题,但愿一切在她的可接受范围内吧。
清晨的司家老宅被阳光晒得无处可藏,整座旧宅子好像被突然拉进什么太明媚的地方,假如螨虫会叫唤,恐怕走在里面四处都是交响乐。
司女士很少地点了份垃圾食品。
她一向不喜欢孩子吃这些东西,但她也知道,在打破孩子世界观之前是该做点什么事情弥补的。
女儿下来的时间比她想象中早了许多。
“昨晚睡得不好?”她一眼就注意到女儿眼睛下挂着的青紫色,“今天晚上早点睡,要不要喝杯茶清醒一下。”
“只要今天别发生怪事,我就能睡好觉。”
司晨扒拉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她砸吧砸吧嘴,只品出一点回甘:“挺好喝的。”虽然她也不知道好喝在哪里。
司女士微笑,却不搭前一句话,只轻飘飘地说:“要是喜欢,一会带些回去。”
又一次倒入茶杯中的茶色清浅,茶香飘渺,热气也钻进鼻子里。
司晨不语,还是干脆地一口闷。
没得到回答,司女士也不着急,她已经娴熟掌握与女儿相处的千万种方式。
不过还是等她好好吃完这顿饭吧。
司女士想。
会客室内摆着几张木椅,随着司女士步伐往里走的司晨好奇地左右看。
这里是她孩童时没进过的地方,在她的回忆中,司女士总是领着合作伙伴往这间屋子走,她经过时会趴在缝隙处偷听,最后总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术语塞得脑子发胀,还记得好几次被司女士逮住,司女士便揪着她的耳朵把她往外丢,再之后就习得了“谈事要关门”大法。
紧拉着窗帘的房间内黑漆漆一片,让司晨联想起幽绿的天空和溪水,她抿唇问:“不能拉开窗帘吗?”
“不觉得这样很有氛围感吗?”司女士眨眨眼,开了个小玩笑,“坐吧,一个漫长的故事需要你坐着才能好好听完。”
“是为了配合投影。”
从外面进来的司郁大概有点无语,他拍拍妹妹的脑袋,好像在拍皮球:“清醒点,被总被耍着玩。”
司女士深感遗憾:“还是小时候好玩,长大之后怎么就变成这一丝不苟的死样了,和谁学的啊。”
晚一步进来的程衫听见司女士的发言,没忍住掩嘴笑出声。
司郁扯出个皮笑肉不笑:“司女士,您应该不是为了打趣我才把会客厅整理出来吧。”
司女士从容忽视来自儿子的怨念,欣然打开投影仪:“昨天晚上我有很多事情没说明白,当然,这不是一个短短几句话就能讲清的故事,所以各位做好要在这间屋子待到午餐的准备。”
“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那天,一个男孩在司家呱呱坠地…”
那是个怪异的孩子。
所谓出生时天生异象安在他身上并不奇怪,他出生时正是夜晚,院子里的昙花开得旺盛,那簇拥柔月的花好像捧着这个怪异的孩子盛开了,清冽的花香变得浓郁,院子里溢满着令人迷醉的香气——多神奇、多有趣。
看来家里出生了个了不起的孩子啊,那时许多人这么想。
他在满月宴上得到“司苁引”这个名字,那场满月宴,几乎整个司家的人都到齐了,大家好奇地看着他,这个出生时就与众不同的孩子。
司苁引不哭不闹,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从每个人脸上扫开,好像在那瞬间就把这些脸刻在记忆中了。
他比一般孩子长得快,其他族人总怀疑他是不是在吃什么灵丹妙药,不然怎么才周岁就和别家比他大上一岁的孩子差不多个头。
似乎从降生开始的不寻常会随着他的长大成为牢牢贴在他身上的标签。
司苁引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哪怕是来自父母的规训也不会对他造成影响,尽管他的父母对他堪称尽善尽美。
变故出现在司苁引的十六岁。
有位灰袍老人出现在司家内,他看起来足足有七八十岁,拄着一支细长的竹拐杖,佝偻着背,活像被煮熟的大虾,假如凑近看他,便能看见他那双被灰白遮住的双眼,那是一双吓人的眼睛,他的眼睛好似才从白水里捞出来,诡异地镶在脸上。
“是司苁引带我进来的,”他说话时,喉咙总带着“赫赫”的声音,“问他、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
“他看起来可怜,我就把他带回来了。”
在面对长辈询问的时候,司苁引说:“您不是希望我有一颗包容和善的心吗?这就是我迈出的第一步。”
人们当然会不解,可司苁引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他总不会做什么坏事吧,不论如何,他都是被爱着长大的孩子啊。
于是人们不再探究,不再好奇。
灰袍老人就这样在司家住下,他总是撑着拐杖在院子里四处走,偶尔折一枝花,讨一杯酒,除此之外和正常的老人没多大区别。
“我们需要了解这么多生平事迹吗?”司晨默默举手提问,“听起来这就是一个有点特立独行的天才而已。”
“假如他只是个特立独行的天才,我们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司女士敲了下女儿的脑袋:“耐心听下去…算了,直接从他二十岁讲起吧。”
“你们应该知道,那时候的人结婚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