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想起了那一夜,心中不自觉的念起了那人的名字:颜卿,颜卿……
老板娘的话果然不错,雨果真下了一夜,待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渐渐小去。展昭起身时,雨已经停了。他穿好外衫,走到窗边,抬手推开窗户,檐外轻风拂面,带着雨后的清新,又夹杂着一丝丝凉意。雨虽然停了,可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不远处的湖边雾气尚未完全散去,氤氲朦胧,美不胜收,巷子深处,传来卖花女声声叫卖,正应了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展昭找到老板娘,向她问了凤栖楼所在,说是想见识见识苏卿怜那“善能解雨”的琵琶声,老板娘笑着指了路便又回店里忙活起来。
“哎哟,公子,您来的可真不巧,我们这苏姑娘啊,她不在。”展昭一听苏卿怜不在,面露怅然之意,“既然苏姑娘不在那我改日再来。”说着抬腿就要走,却被老鸨拉住胳膊,“哎,公子,别急着走哇,您看您,来都来了,哪能不找个姑娘陪陪?这苏姑娘不在,不是还有其他姑娘吗?这会儿啊,姑娘们都起了,您稍待,我这就给您安排!”老鸨扯着展昭,冲楼上喊道:“冷鸢!哎哟,别磨蹭了,快下来陪陪这位公子!”
“哎——来了。”话音刚落,楼上就走下一个姑娘,杏脸桃腮,浅淡青山,貌似海棠醉春雨,腰如杨柳弄晓风。看着朝自己徐徐拜下的女子,展昭俊眉一挑,笑道:“姑苏城果然是美女如云啊!”
娼妓之家,尤忌者扯丐漏走,自己进了凤栖楼,未曾留下半点财物,老鸨又岂肯善罢甘休?也罢,说不定还能从这个叫冷鸢的姑娘那打听出点什么来。展昭想着,就跟冷鸢进了房间。
比起藏春阁的柳依依,冷鸢倒是矜持了好些,她引展昭进房,不忙软语调情,也不忙宽衣解带,而是为展昭倒了一杯香茶,而后坐到了古琴对面,十指尖尖,拨弄琴弦,奏了一曲《风入松》。弹至曲终,只见音韵悠扬,清婉不绝。展昭不禁笑赞道:“风何凄兮飘凤脊,搅寒松兮又夜起。好,好一曲《风入松》!”
冷鸢回眸,略带惊讶地看向展昭,“公子也通音律?”后者闻言哑然失笑,“只是略知一二,姑娘好琴技。”冷鸢看展昭眸清目朗,倒不像是个风流子弟,便起身来到展昭身边坐下,丹唇微启,笑着说道:“我看公子气度不凡,不像是风月场所中人,今日前来,恐怕也不是寻花问柳。”
展昭笑而不语,冷鸢想起下楼之前听到有人找苏卿怜,想来必是眼前之人无疑,于是她接着说道:“我与苏卿怜一样,都是卖艺不卖身,只不过她素有才女之名,诗词歌赋无一不通,我不及她。”
“姑娘也绝非泛泛之辈。”展昭说这话断然不是奉承,冷鸢的琴技确实是炉火纯青,只不过比起音色深沉的古琴,风月场中的人该是更钟情于琵琶吧。
“公子此行可是要找苏卿怜?”
“正是。”
“公子来迟一步,苏卿怜走了。”
走了?展昭一脸疑惑,不是说她父母双亡,没有生计了吗?她还能去哪?
见展昭面露不解,冷鸢又接着说道:“城南有一座庄院,那家的公子对苏卿怜爱慕已久,此次进京赶考又中了头名状元,前日差人将苏卿怜接到开封去了。”
展昭无奈地摇头笑着,还真是阴差阳错啊,“不知姑娘所说的那位状元公,可是名叫周熠?”冷鸢“嗯”了一声,有些狐疑地看着展昭,展昭便没有再隐瞒,直接说道:“实不相瞒,在下开封府展昭,奉命查案,还望姑娘如实相告。”
一听是官差,冷鸢赶紧起身行礼,却被展昭拦住,他接着问道:“苏卿怜和柳永是什么关系?还有,周熠品行如何?”
“不瞒大人,柳先生是凤栖楼的常客,经常来听曲,还为我们填词写歌,他和苏卿怜志趣相投,可称得上是忘年之交,柳先生这次入京赶考的路费都是我们姐妹凑的呢!”说到柳永冷鸢是一脸欣悦,可一提到周熠,她的面色就沉了下去,“至于那个周熠,一向游手好闲,品行学识哪里比得上柳先生,只不过他们家有财有势,卿怜虽不愿意与他苟合,可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怎么样呢?”
展昭听罢,面上不见喜怒,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展某微服而来,还望姑娘不要将展某身份暴露,必要时,展某可能会请姑娘回开封府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