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景转瞬即逝,宋子砚出嫁这一日,凤冠霞帔,十里红妆。颜卿奉命前往主持证婚,将一对新人送进洞房后,她端坐主桌,与一众宾朋推杯换盏,对于前往敬酒的人,她来者不拒,均是一饮而尽,众人都说少主海量,说少主平易近人,怜爱下属,丝毫不端架子,可只有宋子渊站在一旁颔首不语,他知道颜卿这是在借酒消愁,如果饮下这一盅,真能让颜卿忘却不开心的事,他倒是宁愿那人多饮几杯,可这显然是谬论,就连李白那位天上谪仙人都不曾如意,否则又怎么会留下一句“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传诵至今?
眼看月上梢头,颜卿却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眼见又一同僚端着酒杯靠近,宋子渊连忙拦下,“少主明日还要早起参与朝会,若是醉酒误事圣上怪罪下来,在下不好交代,诸位,今夜就饶了少主这遭吧。”说罢他便伸手去扶颜卿,这人坐着倒还好,一站起来就头脑发涨,双腿发软,一时足下不稳便跌在宋子渊身上,“少主?”架着颜卿来到马车前,宋子渊压着嗓子喊了几声,那人却没有反应,只将头压在宋子渊颈间,口中含含混混不知在说些什么,等宋子渊低下头抱起颜卿时,才听清,她在低声唤着展昭。
驾着马车回到瑞玥宫,宋子渊正欲探头进马车将醉得人事不省的颜卿抱下来,就见帘子被那人掀开一角,下一刻,颜卿便扶着车轼跳了下来。宋子渊跟在颜卿身后,绕过含章殿,穿过望轩阁,一直来到东侧羿清殿前的青云亭。
“你跟着我做什么?”颜卿突然顿住脚步出声询问,宋子渊随即应道:“少主在舍下多饮了几杯,属下不放心。”“我没事,时候不早了,回去歇着吧。”颜卿说完便调转步子打算往逸湖方向走去,却不料被宋子渊出声叫住。
“我知少主近来烦闷,无论什么事,说出来总比压在心里好啊。”颜卿停住脚步却不曾言语,宋子渊见状又道:“属下本不该多嘴,可属下实在不忍心看着少主这么折磨自己,自从元宵夜宿醉以来,少主成日将自己埋于政务,旁人都赞少主勤勉,实乃国家之福,可属下知道,少主是在逃避现实,是想用堆积如山的公文麻痹自己,曾几何时,那位风度翩翩的少主便不见了,如今的你,越发沉默寡言,元夕至今,不过半月光景,竟已清减了不少,再这样下去,属下真的担心……少主撑不住啊。”
“他,定亲了。”听到颜卿细微的声音后,宋子渊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己苦口婆心半晌,好在那人是说话了。他当然知道颜卿说的是展昭,是以也没说多余的废话,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因为动了情,少主便再难静下心。”
说完这一句,颜卿半晌没有回应,宋子渊只当是颜卿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正酝酿着如何切换入口,耳边便响起了颜卿声音,音色淡淡,喜怒不明。“我早该料到的,男大当婚本就是人之常情,可……可我没想到,得知此事之时,心头竟像被刀割一样的疼,胸口也堵得慌,每每想起昔日之景,便压得喘不过气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后,颜卿接着说道:“我知道,我与展昭,是绝无可能的,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他,倘若当初没有对他动情,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缘分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动心动情,不是少主能控制得了的,更何况,展昭他,本也就是端方君子,卓尔不群,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亦然,对这样的男子动心,实乃是人之常情,少主又岂能怪罪自己?”
“要怪,就怪我生在了帝王家……”
苍山月下,崇明如华。葳蕤灯火燃尽相思一匝,终将爱恨情仇虚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