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沈确轻轻抬头,面带疑惑,似乎没听到江绾依在说什么。
少年单膝跪地,脊背挺直,温暖的阳光洒在他的肩头,朦胧的光晕将他一层层笼罩。
他仰起脖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江绾依,少女睫毛颤颤,探寻到他的目光,“倏”一下低垂眼眸,如同天上的仙子下凡。
沈确的一颗心又不争气般扑通扑通跳起来。
他懊恼地垂下头,暗叹自己不争气。
明明说好要徐徐图之,这些日子,他如同置身于滚烫的热水之中,备受煎熬,唯恐自己再一个忍不住,吓坏了他。
沈确不由得气馁,可是手上涂药的动作半分也未落下。
江绾依静静地看着沈确,目光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流转。
屋内一片静谧,仿佛唯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甚至李医师出现在在内堂口,二人都不曾发觉。
李医师见沈确那小子久久未有动静,这小子打小就不老实,又怕他惹是生非,才来察看,没成想居然看到郎情妾意这一幕。
看着服服帖帖委身在江绾依面前的沈确,李医师捏着花白胡子,笑眯了眼。
嗯,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可算是有人能治这小子了。
“师傅,师傅,穆小姐又来了。”
大厅中传来童子惊慌失措的喊叫声。
李医师一磕大腿,冤家哎,今这是怎么了,这些讨债鬼一个接一个上门。
等到他快步赶到内厅时,童子手忙脚乱捏着手中的白绢给面前的女子包扎。
穆潇潇脸色狼狈,原本精致的发髻早已松散开来,几缕乌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旁。
那张英气白皙的面容上,痛苦之色尽显,黛眉紧紧蹙起,似两座小山丘,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在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她身上的罗裙也已破损不堪,原本华美的绸缎被划开了好几道口子,上面布满了擦伤的痕迹。白嫩的手臂上,遍布着大片的淤青,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长长的裙尾也早已被鲜血染红。
童子将瓷瓶中的药粉撒在伤口处,剧烈的疼痛感袭来,微弱的呻吟声从她的口中溢出。
李医师一看这惨不忍睹的场面,顿时双眼一黑,一口气没提上来。
天底下果真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病人。
“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你这条小命到底还想不想要。”
李医师接过童子手中细布,虽然嘴上还是骂骂咧咧,手中的动作仍是有条不紊,手法老道,细细地处理着伤口。
穆潇潇冷汗涔涔,眼角通红,好不可怜的模样,偏着头不肯说话。
李医师无奈地叹了口气。
外疾易治,心病难医。
这个月穆潇潇已经是第不知道多少次到访了,每次都把自己弄得一身伤,无论李医师怎么苦口婆心劝告,下次见面,她仍是一副遍体鳞伤的模样。
李医生悠悠叹息道:“小姑娘,你这大好年华,人生不过尔尔几年,有什么槛是过不去的。”
穆潇潇闻言,眼睫微颤,却未言语。
她的目光呆呆望向自己的右掌心,掌心纹路凌乱。
从前侯府旁总有个算命的老叫花子盘旋讨饭,一身破破烂烂的麻衣,却端的仙风道骨的模样,穆父心善,见他可怜,也随他去了。
彼时她贪玩,将毽子踢到了老叫花的破碗里,那老头只是瞥了一眼她的手,便断定她姻缘坎坷,若强求姻缘,必定红颜薄命,此言气得一向好脾气的穆父举着扫帚追着老叫花子足足三条街。
“啪。”
穆潇潇颤抖着手,泪眼朦胧地望着刚刚还与自己你侬我侬的顾渊。
顾渊英挺的面颊上很快浮现出红肿。
穆潇潇满眼不可置信,她声音颤抖,“你说什么?你要让我做妾。”
顾渊眼中划过一丝羞恼,他毕竟是太子,还从未有人敢执手掌梏他,可是看到一向果敢坚毅的穆潇潇此刻梨花带雨,双目悲戚的模样,他的心蓦然还是软了下去。
他走上前,将穆潇潇轻轻揽在怀中,瘦削的下巴顶在她的发旋上,拿出十足的耐心,慢条斯理解释道:“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如今顾衡狼子野心蠢蠢欲动,我需要王相的支持,况且王相又是我的恩师,娶他的女儿只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确实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