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修改了我父母的记忆,让他们相信他们实际上叫温德尔和莫尼卡·威尔金斯,平生最大的愿望是移居澳大利亚,现在他们已经去了。这样伏地魔就不太容易找到他们,向他们盘问我——或者你的下落,因为很不幸,我跟他们谈过不少你的情况……假如我们找到魂器之后我还活着,我就找到爸爸妈妈,给他们解除魔法……如果我不在了——唉,我想我已经给他们施了很好的魔法,保证他们一辈子平安、快乐,温德尔和莫尼卡·威尔金斯不知道他们曾经有个女儿,明白了吧。”
赫敏的眼睛里又盈满了泪水,罗恩赶紧从床上下来,再次用胳膊搂住赫敏,并朝哈利皱着眉头,似乎在责怪他不注意策略。
哈利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
“我们已经做好决定了,你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们确认,”洛伊丝看着他说“你害怕吗?难道我们还有回头路吗?”
“我没有,”哈利坐直了身子“但我想至少你们该有,你们可以有。”
洛伊丝随手拿起罗恩的零食罐子磕在桌子上,她对哈利说:
“选一个。”
“为什么?”
“你选一颗比比多味豆,如果是泥土味儿的,我就放你一个人走。”
哈利没有动作,他干笑了两声,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洛伊丝。
“你不确定,是不是?”洛伊丝问他“五年级你去拯救小天狼星时都需要一大堆人,现在你要面对的敌人比在神秘事物司的那些强大许多……不要拥抱孤独,哈利,孤独会让人做出蠢事来的。”
“伏地魔能看见我,我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知道我的一切。”
“听起来太暧昧了,”洛伊丝被他一番话说的咯咯笑起来“他怎么知道你的一切呢?你痛苦时的眼泪他会看见吗?你伤疤疼痛时皱起的眉头他会看见吗?他不会的,他只会看见你愈合的闪电伤疤,因为你会打败他的……看见这些的是罗恩、赫敏和我。”
罗恩的指节在赫敏肩头蜷缩又松开,像只垂死挣扎的甲虫,他猛地抽回手臂,布料摩擦声在逼仄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过来。"他闷声说,皮靴碾过褪色的地板。
“干吗?”
哈利问,他们跟着罗恩走出房门,来到小小的楼梯平台上。
“应声落地。”
罗恩用魔杖指着低矮的天花板低声念道,一个活板门就在他们头顶上打开了,一把梯子滑到他们脚下,方方的洞口里传来一种可怕的、半是吮吸半是呻吟的声音,还伴随着类似阴沟里散发的难闻气味。
洛伊丝将魔杖尖抵在潮湿的木阶上,荧光闪烁照亮了那个生物:它套着罗恩四年级的条纹睡衣,袖口沾满污渍,假发下肿胀的脓疱正渗出荧绿液体,每一颗都精准复刻了罗恩去年误食毒触手孢子时的惨状。
“那是你的食尸鬼,对吗?”
哈利问,他实际上从没碰见过这个有时在静夜里搅扰人们的家伙。
“对,没错,”罗恩一边说,一边顺着梯子往上爬“来看看吧。”
她们跟着罗恩爬了几级,把身子探进了狭小的阁楼里,脑袋和肩膀进入阁楼后,便看见那家伙蜷缩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张着大嘴,正在阴影里呼呼大睡。
“它是我,明白吗?”罗恩说。
“不,”哈利说,“不明白。”
“我回屋再跟你解释,这气味真让我受不了。”
罗恩说。他们顺着梯子下来,然后罗恩把梯子放回天花板上,他们回到赫敏的那堆书旁边。
“乔治贡献了去年剩下的脓疱咒配方。”罗恩说“虽然食尸鬼只会哼唧和流口水,但他很爱点头,所以他就是患了散花痘的我……既然我们三个会和你一起在学校消失,那魔法部肯定会来检查,他们来检查的时候,爸爸或妈妈可以让他们看我床上满脸脓疱的食尸鬼……散花痘传染性很强,他们肯定不愿意靠近它。它不会说话也不要紧,因为真菌蔓延到小舌头上,肯定说不出话来。”
哈利?盯着食尸鬼的红色假发:
“但它闻起来像洗脚水……你爸妈真同意这疯主意?”
罗恩?突然沉默了,他用指尖抠着梯子上的旧刻痕:
“爸爸帮了一点小忙……至于妈妈,你知道她是什么样,不到我们离开那一天,她是不会原谅我们的……”
屋里一片沉默,只有赫敏把一本本书扔到这堆或那堆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罗恩坐在那里望着她,哈利轮番望着他们几个,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的这些措施,使他格外强烈地意识到他们真的要和他一起去,而且他们也清楚将会有怎样的危险,他想告诉他们这对他意味着什么,但他就是想不出够分量的话来。
四层楼以下隐隐传来韦斯莱夫人喊叫的声音,沉默突然被打得粉碎,卧室的门被猛地撞开,震得墙壁发抖。
赫敏尖叫一声,《尖端黑魔法揭秘》掉在地上,克鲁克山哧溜蹿到床底下,气咻咻地嘶嘶叫着,罗恩从床上猛跳起来,脚踩在一张巧克力蛙糖纸上一滑,脑袋重重地撞在对面墙上,洛伊丝本能地去拔魔杖,随即发现站在他面前的是韦斯莱夫人,她头发凌乱,脸都气歪了。
“真抱歉,打搅了这场亲密的小聚会,”她声音发抖地说“我相信你们都需要休息……可是我房间里堆着婚礼用的礼品需要分类,我好像记得你们答应要来帮忙的。”
“噢,是的,”赫敏惊慌失措地一下子站起来,书散落得到处都是“我们会的……真对不起……”
赫敏痛苦地看了一眼她们三个,跟着韦斯莱夫人匆匆离开了房间。
“简直像个家养小精灵了。”
罗恩压低声音说,一边揉着脑袋,一起跟了出去。
“还有的忙呢,”洛伊丝叹了口气,小声和哈利说“芙蓉的妹妹既然是伴娘,她年纪太小,自己排练似乎是不可能的。”
“一点没有工作成就感,我真巴不得这场婚礼赶快结束。”
“是啊,”洛伊丝说“然后我们就什么也不用做,专门去找魂器了……听着简直像过节一样呢,是不是?”
哈利刚想大笑,突然看见韦斯莱夫人房间里等着他们分类的结婚礼品堆积如山,他立刻不笑了。
*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德拉库尔一家准时到来了,陋居被过度清洁的光辉刺痛了洛伊丝的眼睛——平时那些跳来跳去的地精被驱逐,连锈坩埚都藏进了地窖,两棵振翅灌木在门边谄媚摇摆,罗恩正对着其中一株猛踹——为了发泄这些天来做家务的怨气。
“你最好老实点,”洛伊丝顶着一头打理过的、发亮的头发露出假笑“没看见鸡都被关起来了吗?你这时候掉链子只会和鸡睡在一起。”
没人知道凤凰社和魔法部究竟给陋居施了多少安全魔咒,任何人都不能再凭借魔法直接光临这里,所以韦斯莱先生到附近一座山顶上去迎接通过门钥匙到达那里的德拉库尔一家。
客人到来时,人们首先听到的是一声尖得反常的大笑,原来却是韦斯莱先生发出来的,片刻之后他出现在门口,提着沉重的行李,领着一位穿着叶绿色长袍的美丽的金发女人,她无疑便是芙蓉的母亲。
“妈妈!”芙蓉大喊一声,冲过去拥抱她“爸爸!”
德拉库尔先生无不及妻子那么迷人。他比妻子矮一头,胖墩墩的,留着尖尖的小黑胡子。
不过看上去他脾气倒是很好,他踩着高跟靴子快步走到韦斯莱夫人跟前,在她两边腮帮子上吻了两下,韦斯莱夫人受宠若惊。
“真是太麻烦你们了,”他用低沉的声音说“芙蓉告诉我们,你们一直在辛苦忙碌。”
“哦,那没什么,没什么!”韦斯莱夫人声音颤颤地说“一点儿也不麻烦!”
“哈哈,”罗恩笑得很命苦“当然了,麻烦的是我们。”
“亲爱的夫人!”德拉库尔先生说,他满脸带笑,两只胖乎乎的手仍然握着韦斯莱夫人的手“对于我们两家即将联姻,我们感到万分荣幸!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的妻子,阿波琳。”
德拉库尔夫人脚步轻盈地走上去,也俯身亲吻了韦斯莱夫人。
“太迷人了,”她轻巧地突出一句法语“您丈夫给我们讲的故事真有趣!”
韦斯莱先生发出神经质的笑声,韦斯莱夫人朝他横了一眼,他立刻不吭声了,脸上露出像是坐在好友病床边的表情。
“不用说,你们已经见过我的小女儿加布丽了!”德拉库尔先生说。
加布丽是芙蓉的小型翻版,十一岁,一头齐腰的纯银色长发,她朝韦斯莱夫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拥抱了她一下,然后用放电的眼睛看着哈利,扑闪扑闪着眼睫毛。
“好了,进来吧!”韦斯莱夫人愉快地说,把德拉库尔一家让进房间,嘴里不停地说着“不,您请!”“您在前!”和“没有什么!”
大家很快发现,德拉库尔一家是令人愉快的客人,对别人很有帮助,特别是他们对一切都很满意,而且积极帮忙筹备婚礼——从座次安排,到伴娘的鞋子,德拉库尔先生一概表示“太可爱了!”;德拉库尔夫人在家务咒语方面真是一把好手,一眨眼工夫就把烤炉擦得干干净净;加布丽像小尾巴一样跟着姐姐,一边尽力帮点儿忙,一边用法语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不利的是,陋居的结构容纳不了这么多人。韦斯莱夫妇大声嚷嚷着压倒德拉库尔夫妇的反对,坚持让客人睡在他们的卧室,他们自己则睡在客厅里,加布丽和芙蓉一起睡在珀西以前的房间里,伴郎查理从罗马尼亚回来后,将和比尔合住一屋。
这样一来,哈利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凑在一起商量计划了,情急之下,他们为了避开过分拥挤的房子,主动跑去喂鸡。
“她还是不让我们单独待着!”
罗恩咆哮道,刚才他们第二次想在院子里碰头,韦斯莱夫人提着一大篮洗好的衣服出现了,挫败了他们的计划。
“噢,很好,你们喂了鸡,我们最好还是把鸡关起来,明天有人要来……为婚礼搭帐篷。”韦斯莱夫人停下来靠在鸡棚上解释说,神情显得很疲惫“米拉芒的魔法帐篷……美妙极了,比尔陪他们一起过来……哈利,他们在这里的时候,你最好待在屋里。唉,周围弄了这么多安全魔咒,办一场婚礼变得真复杂啊。”
“对不起。”哈利过意不去地说。
“哦,别说傻话,亲爱的!”韦斯莱夫人立刻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唉,你的安全才是顶顶重要的!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希望怎么庆祝你的生日,十七岁啊,这毕竟是个重要的日子……”
“我不想兴师动众,”哈利设想这事会给他们增加压力,赶紧说道“真的,韦斯莱夫人,一顿平平常常的晚餐就行了……就在婚礼的前一天……”
“哦,好吧,亲爱的,如果你真这样想。我邀请莱姆斯和唐克斯,好吗?海格呢?”
“那太棒了,”哈利说,“可是千万别太麻烦了。”
“没有,没有……一点儿也不麻烦……”
她用探究的目光久久地望着哈利,然后有点凄楚地笑笑,直起身子走开了。
哈利注视着她在晾衣绳旁挥舞着魔杖,那些湿衣服自动买到空中挂了起来,他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悔恨,他给韦斯莱夫人带来的麻烦和痛苦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