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纯在折磨这颗树。”洛伊丝回答。
金妮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在远处猫头鹰的叫声响起时坚定地说:
“他们三个不会有事的……唐克斯也是,她可是能把贝拉气得跳脚的傲罗。”
谎言。
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滑进洛伊丝的脑海,她希望自己停止思考,她不想要安慰,不想要温柔,痛苦至少能让她清醒。
木屑沾满了她的指缝,树皮上那些杂乱无章的刻痕在她眼中扭曲变形,化作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赫敏蹙眉读书时的侧脸;罗恩咧嘴大笑时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哈利在医疗翼里望向她的眼睛。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神秘事物司的那片帷幕,或者死气沉沉的那片墓地,也许更早,也许更晚。
金妮还在继续安慰她,但她的声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模糊不清,洛伊丝能看见她嘴唇在动,却听不进任何一个字,她耳边只有血液奔流的轰鸣,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咧开嘴笑了:
“我知道,”她又重复了一次“我知道了。”
“那就好,”金妮轻声说,伸手想扶她起来“我们回去吧。”
金妮的手指刚碰到洛伊丝的肩膀,就感觉到她整个人猛地一颤,像是被恶咒击中,她感觉到一丝不对劲,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注视着她,但此刻空洞得可怕,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
“洛伊丝?”
金妮试探性地又喊了一声,声音放得更轻。
洛伊丝缓慢地转过头,目光却像是穿透了金妮,落在某个遥远的点上。
“他们死了吗?”她突然问,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哈利、罗恩、赫敏……是不是已经死了?”
金妮的血液瞬间冻结:
“不,当然没有——”
“那为什么我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
洛伊丝歪着头,匕首在指间翻转。
金妮的魔杖差点脱手,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不是普通的悲伤或恐惧——有什么东西真的出问题了。
她小心地伸手,轻轻握住洛伊丝的手腕,触到的皮肤冰凉如死人。
“我们先回屋,好吗?外面太冷了。”
*
陋居的阁楼里,金妮的守护神——一只银色的蜂鸟——扑闪着翅膀消失在空中,她刚刚给小天狼星传完信,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她睡了吗?”
乔治悄声推门进来,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脸上是从没见过的忧虑。
“才睡着,”金妮松了口气说“一直在自言自语,说些可怕的话……关于死亡和背叛。”
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来自窗外,窗框的反光将洛伊丝的轮廓镀上一层冷蓝色,她蜷缩在毛毯下的身形几乎看不出起伏,像一具被海浪冲上岸的浮木。
“她提到哈利他们了?”
“不止……”金妮的魔杖尖凝结出一小团银光,照亮洛伊丝颈侧未愈的淤伤“她说听见塞德里克在叫她,”光晕微微颤抖“还说可可的铃铛声从地窖方向传来。”
“睡觉去吧,已经够晚了,”乔治坐在床边对妹妹说“我守着她。”
夜风卷着枯枝刮过窗棂,发出细碎的抓挠声,洛伊丝忽然睁开眼睛,瞳孔在黑暗里收缩了一瞬,像是刚从某个噩梦中挣脱,她的手迅速摸到枕头下的魔杖,杖尖抵上乔治的喉咙前,接着微弱的月亮,她认出了他。
“乔治?”
“你睡了三小时十七分钟,”他说“说了四遍'别过来',两遍'停下',还有一遍别死……”他停顿了一下“ 你梦到什么了?”
记忆中最锋利的碎片被推到她眼前,洛伊丝没有回答,她走到盥洗室里,盯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颧骨下方新添的凹陷让她看起来像具会呼吸的骷髅,冷水从龙头里喷涌而出,她把手伸进水流,直到指尖失去知觉。
乔治站在她背后,高个子投下的阴影笼罩着她,他把水龙头拧紧,从身后抓住了她的手。
乔治的掌心覆上洛伊丝的手背,水珠顺着她们交叠的指缝滴落,在洗手台上敲出空洞的回响。
“你指甲缝里有木屑。”
乔治的声音擦过她耳际,他捏着她的手指细细翻看,残缺的左耳在阴影里像被撕去一角的羊皮纸。
洛伊丝只是看着他,听他继续说道:
“弗雷德说你在后山刻了二十七个G,但金妮数出来的是四十一个W……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洛伊丝说“但我那时候想的不是你。”
“那很残忍,”乔治叹气说“我以为你至少担心我干什么去了?”
“我有,”洛伊丝转过身来,她觉得自己继续看着镜子就又会出现幻觉“我担心你们每个人,可大家貌似完全不在乎这个。”
“我们没得选,”乔治说“哈利在外面努力,我们至少该做点什么。”
“但你们根本是在找死,”洛伊丝看着他说,很快又低下脑袋“也许我理解错了,你们伟大,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一样牺牲自己来救别人的。”
“不,不要这样说,”乔治紧紧抓着她“死去的任何人都不关你的事,那不是你的过错。”
“你看,你又在撒谎了,”洛伊丝轻轻抽回手,水珠从她指尖滴落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明明知道,每一次我救人,都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洛伊丝的声音同样很轻。
“你知道这不是巧合,乔治,这是我的选择带来的后果。”
“记得五年级时,你帮我试吃新产品那次吗?”他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你说我的吐吐糖难吃,但第二天就带着改良意见来找我了。”
洛伊丝盯着手心:
“这次不一样,食死徒已经控制了魔法部,他们——”
“我们知道风险,”乔治打断她,残缺的耳廓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但这不是一个人的战争,不是哈利的,也不是你的……洛伊丝,我们都在做选择。”
洛伊丝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他微微皱眉:
“如果你们出事……”
“那也不是你的错,”乔治轻声说“都不是你的错……有些事就是会发生,不管我们怎么选。”
“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她说。
乔治没有立即反对,只是从架子上取下毛巾递给她:
“去找哈利?”
“不,”洛伊丝擦干手,将毛巾整齐地挂回原处“去找答案。”
第一缕来自白天的亮光爬上窗框,乔治变出一朵小小的蓝色火焰,让它悬浮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
“带着这个,”他说“能让我们知道你还安全。”
洛伊丝伸手触碰那簇火苗,它立刻缠绕上她的指尖,像一条温顺的小蛇:
“多久会熄灭?”
“只要你活着,”乔治说得很轻松,但眼神异常认真“就像我对你的感情一样顽固。”
楼下厨房传来碰撞的声音,看来是韦斯莱夫人早起要准备早餐了,洛伊丝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将魔杖别回腰间。
“别告诉金妮我走了,”她轻声说“就让她以为我又去后山刻树了。”
“不要死在外头。”
乔治靠在门框上,声音比平时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魔杖。
“要是真遇到麻烦,就喊我的名字。”然后他把插进口袋,故作轻松地耸耸肩。 “三遍就行——你知道的,我耳朵不太好使。”他指了指自己残缺的左耳“当然,你要是敢不回来……我会找到你的。”
洛伊丝郑重地点头,在他的目光里悄无声息地穿过陋居大门,手腕上的蓝色火苗微微闪烁。
乔治站在那儿,看着她走远,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晨雾里,才把门轻轻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