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京的瓢泼大雨不知道冲散了谁的伤心事,也不知道勾起了哪些人埋藏在深处的记忆。
木倾迟被周赐颤抖着手带出了帷翡,走的员工通道,一路上都很顺畅。
按理来说,苏静是接触不到MZ这样的品牌的,两个人应当是不认识的,然而周赐唇色惨白,眼睛又回到了往日的失焦样子,他的手冷地吓人,自己却好像是毫无知觉。
周赐就像是站在了悬崖边上,无论谁来推他一把都会让他坠入万丈深渊,而木倾迟就是他的救命稻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木倾迟的手被捏得发白,他整个人都很不正常,那么擅长掩饰情绪的一个人此刻却把不安放在了台面上。
周赐来的时候没有带伞,他向来是不爱出门的,天气预报也很少看,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人关注他,淋雨就淋雨了,他这条命本来就是不值钱的,他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
木倾迟走在周赐的右侧,谢霜给的雨伞很小,只够一个人遮风避雨,周赐依旧和从前一般,固执地将雨伞倾斜向她。
豆大的雨滴打在他的棕色风衣上,几乎是一瞬间就被吸了进去,如此反复,周赐的体温更低了。
“不好”两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周赐的状态。
车开到半路他似乎一直在想些别的事情,车尾险些蹭上一辆大货车,幸好反应得快,不然丢了性命也未可知。
木倾迟握住了周赐始终颤抖不停的手,花了平日里两倍的价格才勉强找来个代驾师傅。
回到家里的时候,周赐的风衣吸饱了水,颜色由浅棕色过度到了一个接近于深棕的颜色,一直裸露在雨伞之外的右肩与湿透了的白色西装衬衫紧贴着。
某种程度上周赐是个极为体面的人,就像是在工作场合永远都会着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一样。
这大概是他这一生中屈指可数的狼狈,可尽管如此,他始终跟在木倾迟的身后。
木倾迟无奈,只能牵着他的手哄着他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换了新的衣服,周赐穿着黑色的针织毛衣乖巧地坐在床边,任由她的手指拿着毛巾在他的发间穿梭。
周赐的发质很软,和他的性格一般温和。
以至于见了周赐父亲之后的很长时间木倾迟都想不明白,作为父亲,那个人为什么能对这样温和的儿子说出无比伤人的话。
和高中时候一样,周赐大多时候总是沉默寡言,今天似乎格外地粘着她。
木倾迟说:“睡吧,你看你黑眼圈又重了不少。”
额头传来一阵温热,木倾迟待他总是像在哄小孩子,落在额头的吻像是在擦拭玉器,温柔的,珍贵的。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就像是活在一场虚幻的梦境里,过了凌晨没多久就接到了宋佳佳的电话。
木倾迟那个时候带的几个新人宋佳佳都是知道的,苏静有些地方和木倾迟很像,自然而然地也就留下了些印象,
这么晚打过来,许是看到了苏静的新闻。
宋佳佳别扭地来关心,又好像是没整理好话,总是磕磕绊绊的。
电话挂断的时候,时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到了数字“2”,依旧是毫无睡意。可以说是相当清醒。
分钟转动了半圈之后,她听见卧室的门“咔哒”从外面开了,紧接着腰上多了些重量,木倾迟转过身回抱住了来人。
不知道他是只抽这一种烟还是上次那盒烟没有抽完,熟悉的味道钻进鼻腔,味道很浓很浓,胜过从前的每一次。
周赐感受着喷洒在他颈窝的鼻息,就好像是在确定这什么,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失调的心率恢复正常。
然而木倾迟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周赐的体温有些烫人。
凌晨三点,外卖员送来了感冒药。
胶囊倒是很顺从地咽了下去,感冒冲剂许是太苦了,周赐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半天也不见底,这人好像一点也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心上。
木倾迟双手叠在胸前,端放在桌子上,活像是小学时代的课堂礼仪,眼睛眨也不眨地落在他苍白的嘴唇上,继而冷不丁地开了口。
她听到自己说:“周赐,我想和MZ解约。”
“苏静和我说她想要公道,我想给她公道。”
印象中周赐就像是一片沉寂的湖水,表面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内里已然暗潮汹涌,他的眼睛清澈地如同湖水,向来温和的湖水泛滥成灾就意味着死亡一般没有退路的决绝。
周赐看着玻璃杯里的深褐色冲剂,眼睛也被染黑了些许,让人看不清。
“木倾迟,我只问你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