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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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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浔站在阶下仔细描摹自己发妻的眉眼时,心中才后知后觉生出悲凉,今日这一遭,不论谁输谁赢,他们夫妻一场都算走到了尽头。

姚瑛端坐廊下,肖浔立在院中,隔着满地腥臭的浓血,映着檐下的红灯笼,恍惚让姚瑛忆起新婚那日,到处也是这样一片红,新郎官被众人拥着去前院,却总是控制不住将眼神往新房送,他的目光黏在她的身上分不开,今日竟如当初一般。

“公主。”

先拱手的是肖浔,这次,他不再唤她夫人。

“驸马,我今日这样清理门户,你可有意见?”

肖浔笑着摇摇头,“没有,我没有。”

他一双泪眼痴痴望向她,姚瑛侧首隔开那道目光,她挽起一个笑,温柔地问,“驸马当真没有其他准备吗?”

“公主啊,你从郡守府调兵围了宅子,又将铺子里的掌柜都聚到了这院中,让他们连转移密钥都来不及,只能任你杀伐。这些年公主将嫁妆打散零零总总都入到了肖家的铺子里,又派了可靠的人经营,其余旁支这些年从中吃到的红利,足够他们一辈子撒不开嘴。肖氏嫡系这一代只有敏儿,你便从二房过继了阿枫,二房碍于你的手段轻易不敢动你,又因为阿枫不得不倒戈向你,有了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其他旁系谁都不敢先动手,阿枫今年方五岁,这中间的十年,早够公主将一个肖氏蚕食干净了,公主如此心智,将一切谋算的这样周全,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姚瑛细细看他,并不答话。

肖浔于是走近两步,“公主难道是怕我杀你?”

姚瑛笑了一半,另一半唇尚未勾起时,手中的银簪已经横插进了肖浔的脖颈,肖浔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只有嘴里的血沫冒泡泡。

他拼尽全力侧首,似乎想再亲近一些自己的妻子,姚瑛也并不躲,就着这个姿势将人揽进了怀中。

二人颊贴着颊,姚瑛轻轻蹭了两下,薄凉道,“驸马,是你先背弃本宫的,本宫做了你二十二年的夫人,你便忘记了本宫是姚家的公主,你要推翻姚家的江山,那本宫也就沦为了阶下囚,从此之后岂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怎么可能让自己落到那个地步。”

“我……”

肖浔挣扎着吐出半个气音,姚瑛拧眉听了会儿,实际上肖浔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姚瑛却笑了笑,终于侧眸看向他,一双美目温柔凝睇,手中捏着肖浔带血的脖颈,口中似是情人间的喃喃低语,“驸马,你太高看自己了,本宫只信自己。”

姚瑛没能听到肖浔的回应,她又侧耳仔细听了片刻,转身面向众人时,颊上才滑下两行清泪,她形容秀丽,气质端美,高声含愁,“驸马病逝,准备后事吧。”

许月落在金陵接到肖氏的丧讯时人静了片刻,他其实料到会有这般的结局,只是仍旧难以面对肖承敏。

肖承敏今日恰住在府中,他叹了口气,自己起身去了肖承敏的房间,许月落站在门外抬手轻轻敲了敲,声音却从后面传过来。

“阿兄,你找我有事吗?”

许月落转过身,肖承敏手里还捏着只纸鸢,颊上红晕都未消下去,想来是刚才疯跑了一遭。

许月落叹了口气,朝着她走过去,肖承敏忽然就觉得心慌,许月落脸上好像蒙了一层浅白的雾,她感觉自己像掉进了蛛网的虫子,四处冲撞着蛮力挣扎。

“阿兄,你有什么话要说给我吗?”

“承敏,你要回博陵了。”

肖承敏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之前同许月落说过的话,那种心慌愈发明显,“阿兄,出了什么事,我丢了何人?”

“承敏,你父亲病逝了。”

肖承敏脑子瞬间空了一下,她云里雾里的仰头去看许月落,张嘴想要确认,咸涩的眼泪却先一步滑到了嘴里。

她张着嘴喘了几口气,耳边鼓囊囊的隔着一层,外面的声音传不进来,她就很大声地说话,“父亲死了,因为我的婚约死了,舅舅还好好的时候,爹娘都同意我嫁给崔家,舅舅病了,母亲就愿意接我回家,父亲却死了,是因为他还不愿意吗?”

许月落眼里的哀伤一闪而逝,他弯下腰直视肖承敏的眼睛,用衣袖替她拭干泪痕,残忍却又不容置疑道,“承敏,他死于贪心,与你的婚约无关。你要记住我的话,自欺欺人只能骗过自己,却骗不过旁人的贪心,往后待人接物,一分对一分,十分对十分,否则你就会失去真心待你好的人。”

肖承敏虽然单纯却并不愚笨,她早就隐约看懂父母将她当作换取利益的饵抛了出去,所以她才会问许月落,帮她解除婚约是否为他添了很多麻烦。

她不想为难唯一肯帮她,全是真心待她好的兄长。

“我记住了。”

肖承敏含着满眼热泪努力点头,许月落只好让婢女帮她收拾东西,自己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的离开。

唐星沈在春枝镇养了十日便劝不住的动身继续往前,她的目的是西南神策军的驻地,日夜兼程的走了几天,唐星沈勒马停在弥沙城前,定睛望了眼头顶古朴的匾额,斗笠下的唇角微勾,腿上一个用力从马背上翻下来。

她扯下腰间令牌递给城门的守卫,那卫兵不敢耽搁立刻往城中将军府而去,周长羽正在沙盘前同周稷宁推演,自从上次将消息散出去,他也渐渐很少去校场,何况周稷宁军事素质突出,实在不需要他太操心。

周长羽听卫兵报朝中来人,眉毛几乎是本能反应地压下去。

“来者何人?”

“没说,只是那腰牌来自左羽林卫。”

卫兵说着将手上令牌奉上去,周稷宁眼睛一亮,两步上前接过那令牌在手中把玩,问道,“来人是男是女。”

“这,”卫兵仔细回忆了下,答道,“那人带着个大斗笠看不清面容,不过看身量倒像个女子。”

周稷宁几乎立刻确定了来人的身份,她又想起近日的传言,已经猜到唐星沈此行的八分心思,她其实倒很想如她所愿,可惜周稷宁已经不是金陵城里见过的平宁郡主,她如今是神策军正儿八经的主帅,唐星沈想要神策军的臣服,就必须拿出足够的实力和利益。

她挥手让卫兵将人请进将军府,转过身面向周长羽,“父亲,来人乃是曾经的徽州知府,如今的左羽林卫统领,唐星沈。”

“唐星沈,”周长羽显然知道此人,“冒天下之大不韪高倡女子入仕,叩顺天府敲登闻鼓,自请刑杖二十,疾呼女子当生羽翼,言惊四座;不足十二便入仕为官,旁人入翰林,她提枪当校尉;十二岁才智卓绝,巧设信汇制,三年解徽州之困;十六岁统领左羽林卫,助你重返西南,而今不到十八岁的那位大人?”

周稷宁一时哑然,原来唐星沈是这般耀眼夺目,金陵匆匆一面,只觉那女子温婉可亲,全然不察半分锐气,想来是人家心胸坦荡,不曾被名声缚住手脚。

“父亲,恐怕不止,当年麓国公之困能解,想必这位唐大人也是出了手的。”

周稷宁这句话几重意味,一层是提醒周长羽,唐星沈之才能眼界远不止传闻所言,另一层便是点明唐星沈与许家的关系。

此话一出,周长羽也明白过来,眼中有了计量。

“父亲,我与唐大人有旧,此事不便出面,便在堂后伺立。”

周稷宁其实不觉得唐星沈是奔着同她这点交情来的,但她就是想看看唐星沈要如何出牌。

周长羽允了她的要求,自己整理袍袖坐在厅中等待,星沈一路随卫兵而来,借着斗笠的遮掩看清了这府中的地形。

星沈站在周长羽面前,待卫兵退开便摘下了斗笠,瞳若清水,唇挽浅笑,湛然相望。

“晚辈见过周将军。”

星沈抬手作揖,不卑不亢地行了礼,周长羽坐在原地,竟生起身相迎之意,好气度不凡的少年郎,一身风骨,内化于心,若不知眼前是何人,他真有心将其收于神策军。

“唐大人客气了,请坐。”

星沈从善如流,落座在周长云下首,“周将军如若不弃,晚辈小字稚实,周将军唤我稚实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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