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此时,沈琅轩赶来。凌晔悄然把衣袖往下一捋,遮住手腕处的红绳,沉声说道:“沈大人,戏演够了,谢幕吧!”
沈琅轩一惊,瞪大双眼怔怔道:“你知道了?”
凌晔轻笑一声,似是在嘲讽。像沈琅轩这种自认为忍辱负重,为国尽忠的“义士”,他一年不知要见多少。
“既然要扮狗,好歹学一下怎么摇尾巴!”凌晔冷声说完,便甩身离去。
楚维秀扔掉妖丹,甩甩手上血迹,来到沈琅轩身前,又拍拍他肩膀,好声说道:“沈大人,趋炎附势不适合你,陛下换个人来,还精彩些。”
沈琅轩收了惊讶,恢复成翩翩公子的模样,从容笑道:“楚将军的话,在下一定传达给陛下。”
夜王弑杀,沈琅轩这么说,无非是表明他是陛下的人,想要动他,就是得罪陛下。
也不知楚维秀是否听明白此番言外之意,总之嘴角一弯,轻声道:“有劳沈大人了!”
......
随着戏幕落下,观众散场,园子里只剩一一风荷举。若不是妖物消散前还在地上留下了淡淡的影子,估计谁也猜不出此地发生过什么。
水面的白莲忽地晃动起来,像是一阵风拂过,青罗裙落在妖物逝去的地方。
来人轻抚着地上影子,时悲时喜,呢喃道:“原来是云家。阿迟,我终于找到你了!”
......
回到王府后,常宁立即叫退下人,坐到梳妆台前,焦急唤道:“辛柳!辛柳!”
“我在!怎么了?”
“你没说夜王这么能打呀!”
玉镯闪烁了一下:“喂!我已经告诉你了,夜王十七岁参军,二十岁封王,从无败绩。你觉得这些还不能说明他厉害吗?”
常宁短叹一声,纠结道:“不是这么个厉害,他是凡人,但连妖都打不过他。”
“常宁,他不是凡人,他是巫。巫是堕神与魔的后代,与神、魔并称‘混沌三遗族’,普通法术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那你也没说凌晔爹娘是神魔呀!”
辛柳无奈一叹:“常宁,我之前和你讲的凌晔身世,你是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呀!都说了,凌晔是凌老将军养在外的妾室所生,交于凌夫人抚养长大。不过从凌夫人所生的几个凡人子女来看,凌将军百分百的凡人。凌晔的巫族血脉,应该出在他娘身上。”
常宁自知理亏,只能转移注意力:“那现在怎么办?难不成跑过去告诉凌晔,今天是我生日,让他用言祝福我?”
她说完,目光又放到了镜中人的脸上,白白净净,说不上什么惊世绝尘,但胜在耐看。
辛柳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你要是想□□的话,那我得提醒你。凌晔已经有心上人了,就是那苏家大小姐,苏茜。”
常宁......
“现在还可以申请换皮囊吗?”
“别开玩笑了!你现在一出皮囊,就等着被天雷轰吧!”
常宁把手往桌上一拍,震得镜中人影微晃。随即猛然起身,大步离去。
辛柳问道:“天都黑了,你要去哪儿?”
“去杀了苏茜!”
不过今夜着实不是个适合行刺的日子。
无月之夜,万户寂静里,那一缕似有似无的哭声,仿佛成了人的幻觉。常宁立在宝塔之上,衣袂随着夜风轻舞。她伸出手,沾了一丝怨气放在舌尖一尝,眼里即刻闪过一丝疑惑:
“妖?”
在这天道尚未落成的时代,妖族不是人族,没能得到神明的庇佑。又因妖气与魔气相近,常常被魔引诱堕入魔道。或是被分不清妖魔的人间道士,当做魔一并处理了。
因此,妖族一般都居住在人迹罕见处,从不肯显露真身。
但京城里这么浓郁繁杂的怨气,显然不是出自一个妖身上。
就在她思考间,西北方向突然出现一道五色神光,光柱直冲天际,涤荡寰宇。刹那间,所有怨气都被洗得干干净净。蟾宫破云,满城清辉流淌。
常宁望着神光消失的地方,嘴角浮现一抹耐人寻味的笑:“神光耀耀,魔心惶惶。想不到这人间小小一座城,居然能集齐‘混沌三遗族’!”
有神在此,自然不适合做恶了。
一阵幽风掠过,塔楼上的倩影不知所踪。
怨气散去,神光渐微,如一片柔羽落入一女子掌心。女子虽衣着简朴,却还是遮不住惊世脱尘的美貌。盈盈月华给她周身镀了一层银色的光辉,晚风轻拂,撩起缕缕青丝,令见者如坠梦幻。
“最近京城里的怨气也太多了!”
苏茜低叹一声,她在人间呆了这么久,一直相安无事。结果最近,麻烦是一桩接一桩地冒出来。
正当她为此苦恼时,身后突然传来个轻柔男声:“小茜,夜深露重,小心着凉!”
沈琅轩拿着一件斗篷从后面走来为苏茜披上。
苏茜微微一笑,倾国倾城:“谢谢!”
“你我哪里还用说这些!”沈琅轩垂下眼眸,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露出一分苦涩。
沈家与苏家,世代交好,两家小孩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却是情深缘浅。
当年苏家获罪,一族家财,尽数抄没。苏家上下身无分文,幸得沈家出手相助,收留一家老小。苏父苏母,受不了打击,早早离世。只留下苏茜与幼弟,相依为命。
也就是从那时起,苏茜慢慢变了,与他站得越来越远。沈琅轩不能明白苏茜的疏离,只好埋藏了心中爱意,对苏茜只以兄妹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