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常宁的目光太烫人,女子又低下了头,细声说道:“抱歉,吓到你了!”
“什么吓人?”常宁有些莫名其妙。
女子身影一顿,弱弱呢喃道:“我是说我的样子,没吓到你吧?”
“你的样子?”常宁还是不解,随口说道,“不会呀,挺漂亮的!”
魔是凭灵力法术辩人的,不知道美丑。也不知道破相对人族女子而言,是多可悲的一件事。
在听到常宁这句话后,女子一愣,嘴角慢慢翘起,背也直了许多,依旧垂着眼眸,轻声说道:“我叫薛灵玉,出自南河薛家。”
常宁能听出她话中欣喜,但不知道这欣喜来自何处,跟着回了句:“我叫常宁,出自京城常家。”
薛灵玉还想说些什么,可在瞥见阿杏那震惊害怕的眼神后,又恢复成了老样子,一连后退好几步,吞吞吐吐道:“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剩下的常宁又莫名其妙起来,她往自己身后一看,只有个阿杏站着,不禁低声自语:“跑那么快,我还以为见鬼了呢!”
仿佛是为了证实她这句话似的,旁边院子里突然响起幽幽笑声。
常宁顿时打了个寒颤,后又觉得自身身为魔,好像没必要怕鬼。便转身大步朝院子里走去。
然而院里坐着的,并不是什么女鬼,而是另一个侧妃。还十分自来熟,一见着常宁便招手道:“常宁,快过来看!这里有两只喜鹊打架!”
常宁一脸疑惑,慢慢走来问:“敢问姐姐如何称呼?”
女子热情道:“我叫唐韵兰,你叫我韵兰就好。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在静湖见过你。”
常宁忽然明白过来,这夜王府里,穿得好看又年轻的女子,不是夜王侧妃还能是谁呢。她微微低首,说了声:“韵兰姐姐好!”
“什么姐姐妹妹的,怪别扭的,叫我名字就好!”唐韵兰说完,又指指自己对面:“有位子,你坐吧!”
常宁犹犹豫豫坐下,唐韵兰立即递过来一盘瓜子,问道:“要吃吗?”
“不用了!”常宁摆摆手,有些不适应唐韵兰这跳脱的性子。
唐韵兰自己抓起了一把瓜子,一边看喜鹊打架,一边大笑着。
那两只喜鹊打累后,立即分开,各自挑根树枝立着,整理整理羽毛。最后不知听到了什么动静,倏忽一下,飞入蓝天。
“多好呀!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常宁以为她是在感叹自己没有自由,便提醒道:“我听夜王说,府里的姐妹要走要留,可随心意。”
岂料唐韵兰听了这话,突然回过头来问道:“我为什么要走?”
“诶?”这倒把常宁问迷糊,不是你自己在羡慕鸟儿自由吗?
收了笑容后的唐韵兰还是那美丽动人的模样,只不过这份美丽中添了几分颓然。
她一边嗑瓜子,一边问:“常宁,你知道世界上最完美的夫君是什么样的吗?”
不等常宁回答,又自己说道:“是夜王这样的人!”
常宁在内心默默感叹:这样一年到头都不见人影的人,算什么好夫君!
唐韵兰拍拍手,轻松一笑,赶走了脸上的颓气:“我知道你肯定会说,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的人,算什么好夫君!”
陡然被戳中心思,常宁有些尴尬,连忙解释:“怎么可能嘛!夜王殿下举世无双,当然是最完美的夫君!”
“是这样没错,但我说的完美不是指这一点!”
唐韵兰往后一靠,缓缓说道:“夜王完美的地方,就在于他从不回来。一个从不回家,从不管你,还给你提供锦衣玉食的夫君,可不是最完美的夫君?做人呀,要活明白点。与其信什么海誓山盟,倒不如留在夜王府逍遥快活!”
常宁没想到她看得如此通透,不知该接什么话,只能说出个“是吗?”
唐韵兰又是一笑:“嫁到夜王府的,都是家里不受宠的女子。即便带着钱财出了夜王府,也不过是掉在路边的一块儿肥肉。幸运点的,找到个能依附的男人过活。不幸的,人财两失,不知沦落何处。所以府里的妃子们,除了那几个喜欢挑事的,绝大多数都像我一样,就求个衣食无忧,来去自由。”
“所以——”唐韵兰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常宁,似乎已经看见这副皮囊下的魔,悠然说道:“你不必如此戒备,会让人看穿的!”
常宁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露馅了,赶紧扯开一个还算灿烂的笑容,解释道:“妹妹才来,还有些不适应,劳烦姐姐忧心了。”
唐韵兰问言,笑意越深,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把脑袋转了回去,继续盯着那光秃秃的树枝,悠哉嗑瓜子。
不知为何,眼前人只是一个凡人,常宁却坐如针毡,不消一刻,就找借口溜了。
自来到夜王府,常宁越发觉得,如今的世道似乎与她记忆里的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