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天燥热不堪,连蝉鸣都显得越发有气无力,山间一栋白色的三层小别墅隐约笼罩在茂盛的草木之间。
别墅里,佣人们有序地忙着自己的活儿,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只余中央空调轻微的发动机转动声在别墅里嗡嗡响着。
别墅二楼的主卧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内光线昏暗,只隐约看到床上隆起的被窝和床边坐立的人,辨不清面容。
不一会儿,房门被轻轻地敲响了,床边坐着的人起身打开了房门。
来人招呼不打,伸手就往墙上摸,“啪——”一声,屋内被顶灯照亮。
“贺毓之,你灯也不开,窗帘拉这么紧做什么?病人是需要适当晒一晒太阳的。”来人开口毫不客气,迅速拉开了窗帘。
明媚的阳光从屋外洒进来,照亮了屋内的一切。
两米的大床上,灰色调的被子里,躺着一个安静沉睡的男人。那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苍白消瘦的面颊却也难掩出色的容貌。只是各色连接身体的电线气管,给男人增加了几分病态。
来人是贺毓之的高中同学,也是S市中心医院最年轻的脑科主任,林智。
“他今天怎么样?有什么动静没?”林智一边开医疗箱,一边检查仪器数据。
“还是老样子。”贺毓之脸色冷淡,看不出情绪,“这都三个月了,你这医术趁早改行吧。”
林智也不反驳,只说这是正常的,脑损伤的病人能不能再次醒过来,全靠运气,或者说全靠病人的求生意志。很明显,床上的这位,求生意志不太强。
林智给床上的病人做完日常检查,还是千篇一律的流程,千篇一律的结果,自从三个月前这人躺在这张床上起,就是如此日复一日。
一遍流程走完,床边悬挂的营养液也差不多到了尾声,林智顺手拔了针,把空瓶扔进了一边的废弃医疗物品箱。
贺毓之送林智出门,房门轻阖间,谁也没注意到,床上的人眼睫轻微地颤了颤。
——
夜半十分,山里偶有虫鸣蛙叫。屋内一片漆黑,医疗仪器敬业地运转着,床上的男人眼睫扑闪几下,睁开了双眼。他头痛欲裂,浑身都使不上劲。轻薄的空调被下,男人艰难地挪动自己的四肢,试图起身去开灯看一看。他努力半晌,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地方,整栋房子里突然警铃大作。
响彻山谷的铃声惊醒了沉睡的鸟儿,扑棱着双翅从窗外叽喳而过。他还没从床上坐起,已经有人迅速地开了灯扑了过来。他睁着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呆呆地问道:“你是谁?”还没等男人答复,他又问道:“我是谁?”
贺毓之开口回答:“贺毓之,我叫贺毓之。”下一秒,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唇边。他震惊地想推开对方,却手脚无力,只能任对方为所欲为。
贺毓之意犹未尽地从他唇上离开,语气激动:“你总算醒过来了,三个多月我每天都在期盼着这天。”
他不知道这个叫做贺毓之的男人是谁,只能全身僵硬地任对方搂抱。
贺毓之激动地语无伦次,一会儿要喊医生过来,一会儿要厨娘做饭,一会儿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手忙脚乱。
没一会儿,佣人捧着厨娘做好的小米粥送进来。贺毓之端着碗,一勺一勺亲手给他喂下去。不过吃了小半碗,贺毓之就停了,水米未进的三个多月让他的胃承受不了太多的负担。
男人刚刚醒过来,还是精力不济,他需要更多的睡眠来修复身体,没一会儿就在贺毓之怀里睡沉了。
林智接到电话从市里赶过来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虽然半夜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车辆,但是山路难开,路上耗费不少时间。
林智给病人一一检查过,一切正常,建议贺毓之再观察两天,如果一切正常稳定,就可以撤了房内的这些医疗仪器,让病人开始适当复健。
贺毓之让林智在小别墅住下,为病人后续的医疗复健做准备。林智拒绝了他的要求,他在市区医院上班的,也不是贺家的私人医生,能够随叫随到已经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
贺毓之最终妥协,让林智在小别墅住一晚,等明天病人醒了再做个检查。
林智再次进入那间卧室的时候,病人已经醒了,身上连接的各种仪器还没有拆,人倚靠在床头,面容苍白,精神却还不错。林智对他做了一系列脑部测试和检查,病人回答正常,反应稍微有点迟缓,不过这是长时间昏睡的后遗症,很正常。
贺毓之使了个眼色,林智跟着走出卧室。
检查结果比较乐观,林智也比较坦然,“除了失忆症,其他没什么问题。后续好好复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人的行动力。”
贺毓之却比较关注另一个问题,“他的失忆症还有机会恢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