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毓之从客用电梯上去,五号手术室门口警示灯已经亮起。他一个人焦躁地在门外来回踱步,不时扒在手术室门外,试图看清里面。
手术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华灯初上,贺毓之刚开始还稳得住,两三个小时以后,已经快压不住脾气,想冲进手术室看个究竟。
杜俞安忙完手上的事,马不停蹄从外地赶回S城。他一路小跑,赶到手术室门口,脱力地瘫在凳子上,问一脸暴躁的贺毓之:“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搞成这样?天知道我今天真是忙疯了,好不容易才从客户公司脱身。本来还有个应酬,我只能让助理推了。”
贺毓之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听不到别人的声音,也看不到其他人的存在。杜俞安被他彻底无视,想说些什么又得不到回应,只得安静下来。
晚上七点多钟,手术室门上通红的信号灯终于熄灭。手术护士开门出来,跟家属报了平安,贺毓之心神一松,脱力地瘫在手术室门外的地上。
做完手术的杜俞乐,被护士送到ICU病房。四十多分钟后,贺毓之和杜俞安在VIP病房没等到人,询问护士才得知杜俞乐要在ICU观察两天,等情况稳定了再转回原来的病房。
“杜凯杜医生呢?回来了吗?”贺毓之抓着护士继续问道。
“刚刚看到他往办公室去了,你可以去找找看。”
杜凯正瘫在椅子里休息。手术结束,他已经补充了半瓶葡萄糖,但还是觉得疲乏至极。
贺毓之非常没有礼貌地破门而入,杜凯闭着眼睛也知道来者是谁:“手术还算顺利,过两天应该能醒,不过后续还得等我师兄出关,把他请过来看看。”
贺毓之完全没有打扰别人的自觉,自行找了个座位坐下,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桌面:“那他能恢复到原来那样吗?”
“如果按照师兄的理论,那么他之前的记忆应该是已经失去了一部分。这次手术取出了限制器,剩余的部分记忆应该能完全恢复,至于他还有哪些记忆能回来,只能看病人醒过来的状况了。但是,这一切也只是师兄的理论而已,他的第一个人体实验者是杜俞乐,在此之前,只有动物实验可供参考。所以具体的等他醒过来再说吧,师兄大概会在一个月后出关,届时贺先生再把他请回来给杜俞乐做一个详细的检查。”杜凯对师兄的这些边缘行为从来嗤之以鼻,不屑于同流合污。但是楚鸿升的能力确实常人难以企及,他的一些想法,只有他自己能找到回路,所以杜俞乐后续的情况,还是得楚鸿升自己来看,“家属这两天可以回去休息,他在ICU里有护士照看,你们也进不去,守在门口也只是白白浪费精力。”
“谢谢杜医生的嘱托。贺毓之,走了,别杵在这儿影响医生下班休息。”跟杜俞乐近乎一模一样的声音陡然在办公室响起,杜凯猛然睁开双眼,往音源处望去。
办公桌边缘,斜倚着一个神态轻佻的年轻人,面容长相和病床上那位如出一辙。如果不是确信杜俞乐刚刚从手术室被送进ICU,杜凯会以为这就是杜俞乐。他看向贺毓之,疑惑地问道:“这位是?不介绍一下?”
杜俞安主动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杜医生你好,我是俞乐的哥哥,我叫杜俞安。这次多亏您出手,保我弟弟一命,等俞乐出院,咱们一块儿吃个饭。”
“饭就不必吃了,你是他哥哥,你知道他怎么失忆的?”杜凯没搭理眼前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这对兄弟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衣着穿戴无一不精。不过弟弟要比哥哥更端正一点,这个哥哥行事实在是有点随意。
杜凯没有搭理杜俞安的示好,他不动声色地收回半悬的右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当然知道,他是因为我出车祸,手术同意书也是我签的字。”
杜凯望着离开的两位家属,头疼地揉了揉穴位。这一家子看起来没一个正常人,可能躺在ICU的那位是最正常的。
杜俞安带着贺毓之,回到他在市中心的公寓。这里离医院很近,万一有什么事,方便赶过去。他在医院里已经叫好外卖,刚到家没多久,酒店的送餐人员就到了。一路赶飞机回来,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医院,他晚饭都没吃,飞机餐难吃的要命,他宁可饿着等一顿正餐。
杜俞安吃了个七八分饱,贺毓之终于有了动静:“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杜俞安洗了手出来,诧异地摸了摸他的额头,疑惑道:“该不是发烧了吧?这不太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贺毓之眼皮动了动,漠然地瞟了杜俞安一眼,一言不发地进了洗手间。
杜俞安累的跟条狗一样地转了一天,洗漱完躺床上不到五分钟就呼呼大睡。贺毓之在客房里却是辗转难眠,他想强迫自己入睡,但是脑子里不断地涌现出糟糕的画面。杜俞乐毫无生气躺在那里的模样,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