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衍忽然笑了一声。
路星辞看向他。
段嘉衍拖着声音:“没事儿,就是很少看你打官腔,挺搞笑的。”
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轻松不少。
段嘉衍看向时绮:“对了,你之前找我加好友,我还以为你想跟我打游戏。”
他们在同一个社团,时绮比他低一届。有次摄影社活动他俩恰好分到一组,社活后大家一起去了网吧。
那晚他跟时绮带着拖后腿的陈越一路上分,明明是第一次配合却十分有默契,他对这个学弟的印象很不错。
时绮看起来冷冷淡淡,结束后主动要了他的联系方式,他还记得时绮当时犹豫片刻,又一起加了陈越。
商随意识到什么,看向沉默不语的时绮。
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绮的睫毛颤了一颤,确定是自己想的那样,商随凉飕飕地说:“哇,小绮。”
路星辞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听到这里略微扬了一下眉。
在场唯一没察觉异常的人还在继续:“后来我看见你游戏在线拉过你两次,你都没有来。”
段嘉衍寻思自己那晚明明大杀四方,只能想到一种解释:“你是不是把我和陈越弄混了?他是真的菜。我是中单,他才是那个一直坑你的辅助。”
时绮实在没法把真实原因说出口,急中生智道:“不是,我不喜欢和打游戏太厉害的人一起玩。”
段嘉衍:“?”
时绮:“我喜欢负重前行。”
商随笑笑:“可能因为加上之后看见了结婚照吧。”
时绮:“……”
时绮觉得商随就跟鬼一样。
情急之下,他一把抓住商随:“学长拜拜!我们先走了,你们玩开心。”
等他们走后,段嘉衍茫然地说:“他俩什么意思?已婚的是不配加入电子竞技吗?”
路星辞不置可否,学着时绮的样子叫他:“学长。”
“?”
“真受欢迎。”
段嘉衍礼尚往来:“谢谢,你也一样。”
他把这个小插曲抛到一边,示意路星辞看他手里的相机。一簇簇飞燕草在屏幕上盛开,拍摄者恰好抓住了一瞬间的光影变幻,本就瑰丽的颜色如同五光十色的烟花:
“看我拍的花,是不是很有水平?”
半天没等到夸奖,段嘉衍有些不满。
什么意思,路星辞今天这么不上道?
他扭过头,才发现对方一直在看他。
“让你看花,别看我——”
视线对上的时候,路星辞忽然凑过来,盖章一样亲了一下他的脸。
段嘉衍安静片刻,忍不住笑着说:“干嘛啊你。”
时绮拽着商随一路往前,后者乖乖跟他走出一段路,确定已经看不见另外两个人的影子,毫无预兆停下脚步。
他反扣住时绮的手腕,不轻不重捏了一把。
时绮自知理亏,主动解释:“是一年前的事情。”
商随模棱两可答应。
“因为我忘了你,但又下意识会被和你有一点相似的类型吸引,才会对学长好奇。”
知道对方有对象后时绮彻底打消念头,这件事被他抛到脑后。
如果不是今天遇见本人,他都想不起这茬。
“哪种类型?”
脑海中闪过林言的话,时绮脱口而出:“长得像渣男的类型。”
半天没等到回应,时绮正觉得说他像渣男是不是不太好——
“我以为是玩游戏不厉害的类型。”
商随见他认真解释,心里那点不爽烟消云散:“我们宝宝不是不喜欢和打游戏厉害的人一起玩儿吗?那应该很喜欢我吧?”
他说话像是念绕口令,时绮勉强理解他的意思,正想进一步解释,忽然发现商随眼底流露出恶劣。
时绮一瞬间明白对方是在捉弄他,毫不客气顶回去:“不喜欢,你太菜了也不行。”
“没关系,”商随手指向下滑动,充满暗示性地勾了一下,“其他方面厉害就好了。”
敏感的掌心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意识到他居然在对自己开黄腔,时绮触电一样抽回手。
商随不以为耻,反而朝他笑笑。
远远看见时绮和商随的影子,等得百无聊赖的秦书赫一骨碌爬起来:“终于来了!时绮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要做率先行动的那一个!”
江砚不甘示弱:“小随哥哥冲!求婚怎么能被人抢先!”
正午十分,连绵起伏的无尽夏花海绚丽如雨后彩虹。
想着林言他们正在某个角落里蹲守,时绮伸手摸了摸口袋,感觉到日记本沉甸甸的重量,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他正想开口,商随率先问:“你还记得上一次来祁江吗?”
时绮的注意力都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上,只点点头。
“花朝节的时候,我们交换过手环,但它凋谢得很快。”商随见他逐渐看向自己,和当初一样道,“小绮,伸手。”
时绮以为商随要送他新的铃兰手环,立即配合地伸出手。
他喜欢花朝节的寓意,更何况商随编的手环很漂亮。
商随动作很快,时绮甚至来不及看清他手里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与预想中花枝柔软的触感不同,冰冷坚硬的宝石摩挲过皮肤表面。
在商随松开手的一刹,耀眼的火彩映入眼帘。
“这只手环不是真的花朵,但它不会枯萎。”
铃兰造型的手环在时绮腕上绽放。隐秘式镶嵌的钻石花瓣与叶片流光溢彩,花芯以黄钻为点缀,复杂的嵌合工艺令垂坠的花芯随佩戴者的动作自然而然颤动,细金丝编织的花茎做了哑光拉丝处理,同闪闪发光的花瓣与叶片相得益彰。
整只手环层次丰富,花枝造型灵动,完美呈现出铃兰轻盈精致的特性。
“好漂亮。”时绮的目光全然被吸引,不由自主转动手腕,“是你自己画的吗?”
这么精巧的手环并不像市面上能买到的款式,更像定制的作品。
不仅价格不菲,制作同样需要时间。
“是我画的,也和设计师修改过一些细节,你喜欢吗?”
很早以前,他发现时绮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每当他戴着存在感明显的耳坠或项链,时绮会不由自主用目光追逐,像是猫科动物捕猎的本能。
“喜欢。”想到商随一笔一笔画好手环雏形、又根据现有的工艺一步步敲定细节,时绮强调道,“非常喜欢。”
“你一定在这只手环上耗费很多心思,它才能像现在这么漂亮。我会好好珍惜的。”
从上一次花朝节到现在,商随应该准备了很久,选在今天送他这么费时费力的礼物……
时绮意有所感,心跳漏掉一拍:“你——”
“我曾经幻想过很多次,你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随着我年纪渐长,幻想中的你也一天天长大了,就好像你还陪在我身边。”
商随说到这里,露出无语的表情:“我把这件事告诉沈千俞,他听的过程很平静,听完让我赶紧去做心理测评,怕我再发展下去进收容所。”
想到那副画面,时绮不禁笑了一下。
但很快的,想到商随做心理测评意味着什么,时绮又有点儿笑不出来。
商随继续回忆道:“我们分离后的第二年夏天,我回过一次祁江,在千灯节放了一只花灯。”
盛大灿烂的庆典一如往昔,他独自穿过欢声笑语的人群,水上烟花模糊天地界限,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他突然觉得异常孤单。
仿佛某种旧日的延续,他去放了那只花灯。
“我不太相信世界上会有平白无故的好运,所以我在花灯上写下的愿望是,我想再次见到你,作为交换,我愿意失去那年夏天的记忆。”
随着商随的描述,时绮眼前逐渐浮现出相应的画面。
在祁江的传说里,如果承载愿望的灯盏顺水飘远,总有一天能被神明听见。
“现在想想,我的愿望真的抵达了神明的耳畔。”商随轻声说,“那恰好是一位非常善良的神明。我没付出任何代价,就幸运地再次和你相遇。”
“但即使没有六年前的记忆,我也会喜欢你。”
“不管重来多少次,我都会被你吸引。”
“时绮,”商随郑重其事叫他的名字,“你愿不愿意——”
“等一下。”最后关头,时绮出声打断他。
如果再不行动,商随就要把一切做完了。
时绮不顾他的反应,拿出准备好的日记本,递给他道:“翻到最后一页。”
远处树荫下,秦书赫表情呆滞:“这是干什么呢,绮神上求婚指导教材了??”
林言也不知道时绮打算干什么,只能猜测:“他会不会把日记本挖空了放戒指?”
“这到底算谁先求婚?”
“从先后来看是商随,但他好像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江砚抽了抽鼻子,“不行,就算什么也听不见,这个氛围让我好感动——”
秦书赫吐槽:“看默剧都能看哭是吧。”
“得了吧秦书赫,你别偷偷擦眼泪。”初桃努力克制自己,“啊啊啊啊不能再哭了!我的假睫毛快掉眼睛里了!”
手里的日记本是蓝色的皮质封,装饰有明黄色的小猫刺绣。
商随照他所言翻到最后一页,略显稚嫩的清隽字迹映入眼帘:
[等我长大了,我要……]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像是主人临时有事,只来得及写下开头。
但在下一行,年少时的心愿被更为流畅的字迹补全:
[这是我小时候的愿望,我一直不懂自己究竟决定过什么,很长时间里,我只当它是日记本里一句没写完的空话。
时隔六年才明白,因为我忘了你。
那天你告诉我,我拯救了你,让你重新喜欢上夏天,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好像有一些沉重,但更多的是开心。
如果你需要一个人来承担你人生一半的重量,带你穿过黑暗潮湿的雨夜,我永远向你伸出手。
握紧之后,无论是坚定不移站在你身边,还是朝不确定的未来一路狂奔,我都能做到。
你不是总说我很勇敢吗?
我会毫无保留分给你,无论自由、勇气,还是偏爱。
我长大了,和我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