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鹿哑然,没好气道:“我一直都在。”
他其实有点纳闷,女主小时候明明看起来这么健谈,究竟是怎么长成那副面瘫脸的。
虽然谈吐举止间已经可以窥见一点万变不惊的迹象,但稚气尚存,顶多是个看起来早熟一点的小屁孩罢了。
“一直都在?”庄啼跟着小声喃喃,尾音上扬,像是听见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江乐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装傻?”庄啼伸出手,将面前一个小些雪人捏碎,“你看不出来吗?他在怕我。”
江乐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是指洛淮。
“什么意思?”江乐鹿忽然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这小孩的脑回路。洛淮为什么会怕庄啼?
在原著中,洛淮可是女主身边最忠心的存在。
然而这次庄啼并没有回他,只是安静地把散碎的雪块重新拢在一处。
眼睫垂下,遮住琉璃般清透的瞳。
江乐鹿:“……”
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喂!
眼看着庄啼又堆雪人,江乐鹿有些无语,忍不住道:“我说,你能别玩了吗?”
这手都冻得快流血了。
江乐鹿现在把这熊孩子提起来打一顿的心都有了。
庄啼看也不看他,淡淡道:“苏姑姑说,宫里很多人都是因为多管闲事才死掉的。”
江乐鹿:……这孩子说话可真太吉利了。
他犹豫片刻,忽然抬手把外袍脱下。从庄啼身后绕过去,将外袍搭在女孩儿的肩膀上。
庄啼感觉到肩上一重,偏头看了一眼。
披在肩上的袍子描金绣银,华美地近乎张扬,领边是一圈绒软的白狐裘,严严实实贴服在颈部。
这外袍,看着比她身上那件袄子薄许多,却出乎意料地极能御寒。
那袍子是按照十岁孩童的身量定制的,对庄啼而言过于宽大,站起身的时候袍角几乎垂到地上。
庄啼的目光在袖口的凶兽银纹上停留片刻,抬头疑惑道:“给我?”
“是。”
像是生怕对方不收,江乐鹿又在之后添一句,“这种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送你了,不用谢。”
庄啼:“……”
江乐鹿脱了外袍,身上便只剩一件月牙白色的里衣。他并不觉得冷,只是身后的屋子里还躺着一位死去多时的老妇人,或许是出于心理作用,他现在甚至能感觉阵阵阴风吹拂在自己身上。
想起那位苏姑姑,江乐鹿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你不怕吗?”
他还记的,自己刚入幻境的时候,庄啼是在堆雪人。
——是在知道苏姑姑已经死去的情况下。
自始至终,庄啼各种表现都是十分寻常而自然。
但这往往是最反常的。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平心静气地和一具尸体共处五天吗?
若说是至亲也就罢了。
可是,那苏姑姑一开始对庄啼是抱了杀心的。
“怕谁?怕你吗?”庄啼掀起眼皮,看向半开半合的冷宫大门。
正好有提灯的宫人从外面走过,灯光从细窄的门缝里照进来,投射出交错穿梭的人影,仿若鬼魅横行。
江乐鹿:“……”
好吧,同一只鬼谈笑风生什么的,的确也不是什么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不是,我是说……”
江乐鹿话音未落,就听到门外有嘈杂的声响传入,隐约还能听到洛淮的声音。
冷宫大门被推开的一瞬间,忽有狂风过境。
老树上零星几片黄叶扑簌簌落下。
庄啼眯了眯眼,再睁开眼时身旁已空无一人。
身旁的雪地干干净净,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就好像那人从始至终都不曾来过。
然而身上的外袍却是真实存在的,上头还带着衣服主人身上淡淡的梅香。
庄啼低下头,掌下一个极小的雪人已经有了雏形。
缓缓将雪人放到地上,庄啼抬手拢了拢外袍。
眸中雪光清润和煦,暗处神情淡漠。
“鬼?”
***
五彩斑斓的色块撞入江乐鹿的视野。
不同的场景在他面前如传闻中的走马灯一般飞速切换。
江乐鹿懵了半秒:明明他刚才还和庄啼待在一块儿,眼下又不知道穿到什么地方了。
多半还是系统整的幺蛾子。
眼前轮转变换的色块没有一点要停下的意思,江乐鹿心一横,果断往前迈出了一步。
斑斓色块彻底崩裂的一瞬,带着腥味的水流涌入鼻腔。目之所及,是幽暗无光的水底。
江乐鹿水性不错,划拉了几下水,身体便往上浮动了一大段距离。
他试图舒展一下手脚,却在下一秒触到了布满苔藓的石壁。
江乐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好像是在一处井底。
就在江乐鹿感觉到自己与水面越来越近的时候,一道庞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将他彻底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