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力推开的上一秒,江乐鹿仍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我可以治好你的眼睛。”
他诚心诚意地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珠串,他并不着急坐起,抬眼却看到庄啼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背影浸在月色中,面无表情看着他。
江乐鹿从那双眼中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只是那眼神淡漠疏离得就像是两人初见,那些伪装出来的柔软和缠绵正在褪去,骨子里的冷傲孤绝已然复苏。
江乐鹿没有丝毫意外,反而觉得这才贴合原著里作者费尽笔墨描写的冰霜美人。
他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对方态度的转变,带点戏谑道:“突然站起来干什么?显着你高?”
下一瞬,便听得庄啼轻笑一声,似是自嘲:“大人的意思,我已明白了,是我看走了眼。”
江乐鹿:“??”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你明白?
他正埋头思索,视野忽然被一片黑影笼罩。
庄啼欺下身,掐住他下颌轻轻抬起他的脸,道:“大人怕是不知,先前你给那帮山匪献酒时,自己是何种表情。那柔声细语、迁就讨好的模样,大人可从未对我有过。可惜那山匪已成了我刀下亡魂,但此地也不缺他那般满脸虬髯的壮硕男子。”
江乐鹿扬了扬眉,基本料到她要说什么。
“若大人当真喜欢……”庄啼一边亲昵地说着,一边伸出指尖,轻轻按在江乐鹿胸口。“留在这山中为他们生儿育女倒也无妨。”
他态度恶劣,寻常男子遭此羞辱,很快会恼羞成怒。
耳边响起沙沙的声音,应是草席上的人准备爬起来。
庄啼愉悦地勾起唇,静静等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但实际上,江乐鹿只是在地上翻了个身。
闭眼便睡,只留下一个背影,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笑话,他才不跟小孩计较。
被晾在一边的庄啼沉默许久,似是觉得无聊,走上前,在他身旁蹲下:“生气了?”
江乐鹿:“……睡了。”
想了想,又将萧檀婴多给的衣裳和烤鸭扔在她脚边。
江乐鹿这一夜睡得极安稳,庄啼在那之后也没再和他搭过话。
那件被烤鸭熏得油香四溢的衣裳被她垫在身下,江乐鹿不回头也能根据浓烈的气味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就在他背后一尺远的地方。
——倒也难为她没嫌弃那衣裳。
江乐鹿忽然觉得亏欠,只是很快被睡意压下。
次日清晨江乐鹿刚醒便发觉不对劲。
扭头一看,庄啼还老实睡在他身侧,不过并非人形,而是细长秀气的一条,蚊香似得盘着一只艳红欲滴的野果。
江乐鹿揭开那一层衣物的手顿时停在空中。
系统善意提醒:【宿主,您的女主昨天好像被你惹毛了,所以今天决定吓你一下。原主怕蛇,要不您待会儿也配合……好吧,您看起来已经被吓成孙子了,到时候本色出演就好。】
话音还未落下,江乐鹿已经冲出门外,后背贴上紧合的大门,一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江乐鹿轻轻“哈”了一声,“幼稚。”
系统:【……】
江乐鹿暂时是不打算回去了。他也知道,妖物受伤后,多会选择变回妖相来降低法力的损耗,这几日让女主慢慢休养倒也无妨。
只不过,在这破庙栖身毕竟是权宜之计,这里的一砖一瓦,似乎还残存着当年的血迹没被雨水洗刷干净,庄啼是眼不见为净,他却仍觉得膈应。
江乐鹿决定去山下附近的乡镇转转,看看有没有其他方便落脚的干净村舍,顺便再采买些东西。
身上还有几张从云穆清那里薅来的符纸,画些驱邪镇宅的符,应该也能换来一些银钱。
江乐鹿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他是真的在认真思考养一只女主要花多少钱。
一阵狂风刮过,花树下忽然有个佝偻的鬼影对他躬身,轻轻唤了一声:“昨日多谢大人不杀之恩。”
江乐鹿侧目望去,却是下意识回了一句:“你已经死了。”
那是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日下无影,只虚虚扶着花树,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眉宇间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沉郁之气,仿佛仍对生前种种心存怨怼。
她似是没听到江乐鹿的话,木着脸道:“昨日晚上……大人莫怪公主愚顽,是奴婢教导无方,才让他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赐奴婢死罪。”
“……”
昨天晚上?
好吧,庄啼那一通操作下来,就连他都觉得挺迷惑的。若是被别人瞧见,要说他们二人是清白的,恐怕也没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