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织抬起薄薄的眼皮:“没有。”
远处的钟楼传来两声闷沉的钟声,两人同时看去,窗外灰蒙蒙一片,萧瑟寂寥。
“所以你们不欢而散?”周礼宏不解,毕竟他走时两人气氛还十分友好。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了。”
江淮用左手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给自己喂清粥,想到谢织,动作闷闷不乐的停了下来。
“我是真心把他当成好朋友的。”
可惜谢织大概率不是这样想的。
说什么都没有用,谢织就是对他有莫名其妙的敌意,他不知根源,无力化解。
“没关系。”江淮想着谢织,不同寻常的谢织,拥有着有趣的灵魂,“哪怕有什么目的接近我,能带来完全不同的体验也很好。”
江淮害怕无聊。
江余菀的控制欲并不只是体现在学习上,她爱江淮,所以不许江淮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成绩不好的,长得流氓的,抽烟喝酒的,通通被她排除在江淮的交友圈外,好在江淮并不叛逆,既然妈妈不喜欢就不要来往了,他的人生准则一贯如此。
因此江淮的生活十分简单,朋友也只有死皮赖脸留下来的周礼宏一个人。
这是不正常的。
只要你乖乖的妈妈就会听你的。
因为妈妈养你很辛苦,妈妈一个人把你带大很辛苦。
所以要听妈妈的话。
江淮都知道,所以他仍由自己的生活被一点点禁锢,他从不主动挑事,一直好好上学,他的生活在江余菀的眼里透明干净,没有一丝一毫藏污纳垢的地方。
这样的日子带给江淮的是无聊,学习不好也要上学,坐十几个小时看看不懂的书;被人说身高腿长是打篮球的好苗子就去打篮球,实际上并不痴迷;成绩下来就会挨一顿打,打完又被江余菀抱进怀里哭着说不要这样。
江淮好好听话,不要让我这么辛苦,不要让我动手,像你爸爸一样,妈妈很痛苦,不要做不好的事,再乖一点,再听话一点。
江淮的心脏慢慢被分成两颗,一颗怜爱之心,一颗真心。
脚底长出破芽的藤蔓,缠着脚裸肆意生长攀延,将江淮钉在原地,耳畔净是藤蔓刺穿空气的破空声,贴在他的脸上,掩住眼睛,鼻子,嘴巴,耳朵。
只剩下怜爱之心乖巧缓慢的跳动。
周礼宏说:“你妈妈管你太严了,”
“还好,她怕我长成不好的样子。”江淮想起如山的黑色剪影,挥舞的拳头沉重疼痛,骨头都叫嚣着逃跑。
“但是阿姨到现在都没有来看你一眼,住院时签了个字就走了,太无情了。”
江淮含住勺子:“上次我缺考的事她还在生气呢,因为完全没给她说,她以为我不听话了。能来签字已经算好的了,毕竟前几天出差都在外地,肯定是急赶慢赶赶回来的。”
“江哥你真的是妈宝男……”周礼宏咋舌,“这次住院唯一的好处就是总算请到假了,话说那群打你的人真要放过他们?”
“你什么时候看我打过架了?那天我自断右手,那群小屁孩就屁滚尿流地跑了,早说是因为我打篮球太帅掩盖了他的风头嘛,实在不行不打就是了。”
“你真狠。”
周礼宏发自内心感叹道,江淮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用左手实在不方便,低下头小口小口舔着碗底的粥。
没眼看。
周礼宏叹气:“江哥你先休息吧,我回学校了,你要什么东西不,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拿个吸管吧……”江淮嘴角沾着米粒,“这个吃起来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周礼宏点点头,表示绝对记住,江淮突然叫住他。
“再拿个大点的衣服,然后课本还有卷子作业什么都拿来吧……”
周礼宏瞪大了眼睛,他江哥真是不一样了,居然会好好学习了?
“我睡不着看一下应该可以早点睡着。”
江淮说完下半句话,周礼宏翻了个白眼,为自己刚刚的想法感到羞愧。
“好,好,明天全给你拿来。”
送走周礼宏后,江淮打开手机,先是翻了一下论坛,想找到那个三无小号的帖子,却发现一夜之间删了个干净,只留下只言片语的截图。
凭着记忆力搜索那个三无小号的ID号,却显示404查无此人。
到底是谁呢?
像玩够了就收了心,放出的鱼饵遍布池塘后立马消灭了自己的踪迹,如果是针对谢织,目的也太过单薄。
毕竟谢织一看就是无所谓别人讨不讨厌他的类型啊。
感觉更想是要给谢织添堵,可不知道谢织现在根本不在学校,就算现在讨论度高,本人不在,过不了几天就会下去的,何况树明的学生应该更在意这个月月考的成绩。
还有来找他的人虽然穿着树明的校服,但看起来根本不像树明的学生,这么不良的人如果是树明的,多少会有印象才对。
而且说什么篮球比赛时自己太耀眼压过了他的风头,但江淮却记得在人不在篮球比赛里。
他记忆力很好,好得过分,现在还能清清楚楚记得篮球赛交手的每个人的脸,确确实实没有那个高个男人。
总觉得卷入了什么“非日常”,是谢织身上的特别之处涉及到了他吗?
很有趣。
江淮想,他轻轻移动了下右手腕,钻心的疼痛袭来,江淮面色不改,咬着牙又摆动一次。
还能承受。
他带着兴奋入睡,决定过几天就去一趟向阳街。